第一百零九章：我不是外人
正当成轩泽准备开口拿主意的时候，一个声音叫唤着他从远处传来。
“轩泽哥，轩泽哥，不好了，我爸被人打了。”
他们转身看见回去的路上，郑娜娜一路小跑着朝他们飞奔过来。
预感大事不妙，成轩泽急忙将包包递给宣若岚，迎着郑娜娜跑了上去，宣若岚一路紧跟在他身后，也是三步并作两步。
“娜娜，发生什么事了？”成轩泽将差点像一辆刹不住的汽车的郑娜娜摁停了下来。
郑娜娜一边抱着肚子，一边弯下腰喘气哭着说说：“今天晚上，江家来人，要爸爸在征田协议书上签字，爸爸不签，他们就在家里说了好多难听的话，爸爸就跟他们发生口角，没想到……他们把家里砸了，还把爸爸给打了。”
“什么？”成轩泽瞠目结舌，“他们怎么敢打人啊？大舅现在在哪里？”说着一边扯着郑娜娜肩膀上一个衣角就往前走去。
“哥……我爸现在在卫生院里，”郑娜娜显然已经走不动了，“你快去看看吧。江家说这个事情没完，他们还要去找二叔和小叔的麻烦，说是不让我们在庆丰镇住了。”
“那你等一下自己过来，我们现在先赶过去卫生院。”成轩泽急忙放开那个衣角，拉住宣若岚的手，一路小跑起来。
那个所谓的江家，成轩泽是知道的，那是庆丰镇上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土豪恶霸，仗着不知道背后的什么势力或关系，近十几年来，每位新上任的镇书记都要亲自上门先拜码头，不然在当地施政会有明显的阻力和困难。江家多有钱他不知道，但庆丰镇的道路修建和路灯照明工程以及采石场都被他们牢牢掌握在手里，这一次大舅跟他们扯上关系，估计是跟一些市政建设项目有关。
惹上江家，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成轩泽一路想不明白，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江家怎么会和大舅起了冲突。
去卫生院的路上，他们还经过一栋带花园的欧式别墅，里面一大群人正在灯火辉煌的花园里大声吆喝着饮酒。成轩泽知道这就是全镇最豪华宽敞的江家别墅，而里面那群正在饮酒作乐的人，肯定正是刚从大舅家出来的那群人。他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办法对这群粗暴的狂徒伸张正义，只能先赶去医院看看大舅的伤势。
“若岚姐，要不你今晚去找家宾馆住下吧，可能大舅家里现在有点乱，会吓到你的。”成轩泽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满脸淡定的宣若岚，“医院你也别进去了，我不想让你看见一些不好的画面。”
“没事，我不能离开你。”她平时经常锻炼身体，跑那么一小段路也是脸不红气不喘，“有什么事情，可能我还帮得上忙。”
他没再说什么，带着她，一边打电话给成轩美询问具体位置一边拉着她的手进了简陋的卫生院。
在进入病房前，他谨小慎微地放开了宣若岚的手，宣若岚会心一笑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他走进病房。
病房里面挤了大半个屋子的人，成轩泽看见，除了其余两个舅舅和舅妈以外，还有老泪纵横的外婆和舅舅们房头里讲得上话的一些老人，个个面部表情凝重，而他的大舅，此刻全身三分之一缠满纱布，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打点滴。
“哥——”成轩美抹着眼泪走过来，“怎么会这样子呢？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宣若岚拉过成轩美的手，从包包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二舅，现在是什么情况？”成轩泽走到病床前，拿着纸巾给外婆擦眼泪，“有没有报警？”
“报什么警，没用的，报了只会把事态扩大，对我们没好处。”他的二舅郑二元是一个比大舅郑初元还要老实巴交的人，现在也是急得一张胖脸上眉头紧蹙，“现在只能看看房头里的长辈们能不能找人出面说情，把这个事情给了解过去，不然，江家丑话都说在前头了，我们要是还不赶紧上门赔礼道歉，真会被他们赶出庆丰的。”
“阿泽，你还是小孩子，别掺和进来，这里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小舅郑三元挥了挥手，一脸无奈。
房头里一个带头的老人眉头紧巴巴地说道：“我说初元怎么这么犟脾气呢，那块田里也有我们其中好多人一部分，我们都知道那是江家要征收的，早就签字画押摁了手印，初元干嘛非要跟他们闹呢？你看，没好果子吃吧。惹了江家，你就算告到市里也没用，咱这里又不是没有这种例子。”
“二舅，情况是什么个情况，要不您说来听听好不好？”成轩泽语气平静地问道。
郑二元抬头扫视了一遍四周的人，叹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江家在我们东径村和西径村中间有块地，前阵子不知怎么的，放出话来，说要把周围连带的一部分田地也征收过去，规划成镇里第一个带商场的花园小区，项目呢，据说是得到县里支持的。正好你大舅分到的田就在那部分田地里，其他好多人都签了字的，偏偏你大舅脾气犟，说什么也不愿意。毕竟呢，村里每户人也就分那么点地，虽说现在粮食不值钱，但最起码耕种下来一年是不愁米钱的，你大舅又听说过人家珠三角那边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但都没听说过一次性征收买断的，都是由村委带头租出去的，每年都可以拿分红。正巧现在还有十几户人家没签名，可能江家是看我们在东径村也不是大户人家，特意拿你大舅出来做典型，杀鸡儆猴，给其他人家看看不签名的后果吧。”
“哎……”郑三元无奈地摇摇头，“就是看我们好欺负，专挑软柿子捏。”
江家是庆丰镇第一大人口自然村的大房头，兄弟人手众多，成轩泽小的时候在这里念书，老早就知道他们那个家族的人时常欺行霸市，专搞垄断，比方说，镇里菜市场的猪肉档由他们分配名额，全部由他们姓江的族人来做，猪肉价格比金东镇菜市场里的要贵出三分之一的价格；还有建材店，无论是外来投资的还是镇上其他人家新开的店面，都做不了太久，就会莫名其妙被打砸。十几年来，江家牢牢把握着整个镇上的建材生意，你哪怕是不找他们在外面运进来也不行，除非有地方大人物出来帮忙讲情面，也是要赔点礼金的。
以前年纪小，成轩泽只觉得他们这家人在镇上无比风光，人人敬畏三分，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土匪恶霸的旧时代地方乡绅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大家只是畏惧对方背后高深莫测的背景，敢怒不敢言。而且更耸人听闻的是，好几年前听说有人要上省城信访，后来那个人还没走出肇州就被人在半路上挑断了手脚筋。
成轩泽觉得这家人可以为虎作伥多年比较幸运的一个因素还不是因为后台的强大，重点是现在大家的生活在政府的带领下越来越好，纵然出现了横行乡里的村匪恶霸，只要不去招惹，生活上还是物质充裕的，犯不着惹上一身骚。除非偶尔会出现一两次类似今晚大舅这样的特殊情况，但那家人总能通过一系列关系的运作平息事态。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位短发的女同学江雨桐，她好像正是他们江家的人，关系跟自己还是不错的。
“二舅，我有一个同学，今晚还一起吃饭，好像正是他们江家的人，”他激动地说道，“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帮忙去说说情。”他好像为了更好地证明这一点，侧头对宣若岚说，“就是下午那个短头发的在龙眼园里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的那个。”
说其他人的话，宣若岚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印象，倒是那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傍晚在前往饭店的路上一直回头关注他们的那双眼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女人对女人的经验判断，那个女孩子，估计也是暗恋成轩泽中的一个，因为她那双频频回过来的眼神覆了一层十分阴郁的光。
“可是，事情就这样算了吗？”宣若岚语气平静地说道，“明明是他们动手打人，还把人家里砸了，更可气的是，他们从征收土地到现在的一系列行径，都是赤裸裸的犯罪，然后，现在我们竟然还要上门先认错道歉。如果做得不够好，可能还会得到一个被他们‘赶尽杀绝’的下场，难道真的没有人能够伸张正义了吗？我们可是法制民主的国家，怎能容得下这样的人胡作非为，扰乱社会秩序！”
人群里“噗嗤”一声，有人笑了。
他们看见一位年纪大约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梳着一个很斯文的发型，穿着浅蓝色衬衣和灰色西裤。成轩泽认识这个人，叫郑祁俊，论资排辈，他也是要叫一声“舅舅”的，跟他的亲舅舅们是同宗同族的兄弟，在镇上办了一个小型玩具加工厂，在族里算是颇有名望的一个人。
“小姑娘，你是不是刚大学毕业？读书读傻了？”郑祁俊语带讥讽地说，“社会不比你们象牙塔，这潭水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要是不懂就别瞎掺和，还有这里也轮不上你一个外人出来指手画脚，你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听听长辈们怎么商量。”
“我不是外人，”宣若岚对郑祁俊的讥讽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她语气坚定地指了指成轩泽说，“我是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