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围巾
如果不是那条围巾的话，或许她真的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一场乱糟糟像糨糊似的梦，由无数记忆碎片——黑夜、大楼、马路、警车、电梯、房门、卧室以及成轩泽等等像散落在地板上的儿童益智拼图，晃荡得厉害的思维没法让它们有序地串联起来，只是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前后不一地储存在印象里，仿佛一块程序出现乱码的内存卡。
模糊的视线中，成轩泽那张俊秀的脸庞涨得通红，她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温暖的怀抱里，有人在轻轻替她脱下外套，然后将她整个人慢慢放平，盖上被褥。等到她微微睁眼，重新有了半迷糊的意识后，那个叫成轩泽的男子已经双膝跪在床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脖子，一只手跟她十指交叉握得紧紧的，她只觉得那炙热的气息从对方嘴里传递到她嘴里，她感觉那就是在做梦。她想，肯定是梦没错的，因为那个看似文弱老实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做呢？给他一百个豹子胆，想必也不敢吧。可是这个梦，又特别地长，对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认真地吻，很认真地呼吸，那个味道好极了，是一股茉莉花的气味，好像还带着点甜。她最奇怪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抗拒，反而有点顺从，只不过她那个时候也确实没有反抗的力量，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浸染了禁锢力气的酒精。
一觉睡到隔天中午，她在昏昏沉沉的睡意中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身边的那条梦里见到的围巾。她看着那条围巾，不断翻找着脑海中那些记忆碎片，勉勉强强拼接出了一小块完整的图，然后她的心脏嘭嘭嘭狂跳起来，几乎快要顶到喉咙那里去了，一股像岩浆似的火焰从胸腔里窜上来，粘稠得让她差点窒息。没错了，那个小子，竟然乘人之危占她便宜。她又羞又恼地翻身起床，走到客厅查看房门外走廊的监控摄像。
看着成轩泽几乎是用抱着的方式将她送入家里的那一刻，她怀疑自己快要从嘴里喷出火焰了。
她神情恍惚地靠着沙发椅背躺下去，那亲密无间接吻的一幕幕，像重新在脑海中拍摄的影像浮现出来。他特么，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她发誓绝对饶不了他的行为，要他得到后悔终生的惩罚和代价。
于是，有了之前在派出所见他百般抵赖不愿承认的一幕，她气得火冒三丈，随手抓起一只烟灰缸砸过去，硬是让他付出了血的代价。
直到在外面马路上看见他晕倒的一刻，善良的本性终究让她于心不忍。她才发现自己，冷漠的外表下面，也有一颗炙热地想对他好的心。她还没心狠手辣到取人性命的地步。
“对不起。”
他的话语刚落，烧烤档的阿姨用托盘捧来了他们要的水果炒冰。他低着头，眼神慌乱地看着桌子上那两杯明黄色的垒得像两座小山峰的炒冰。内心隐藏的结痂，被当面戳穿揭开的时候，最是心惊肉跳。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宣若岚的脸愈加滚烫，她终于等到了对方的答复，证明那确实不是一场梦，而是绝对真实有效存在过的时间碎片。
“如果我们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的话……”她拿起金属汤匙轻轻拨弄着炒冰上的葡萄干，“你会不会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呢？”
“不会。”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桌面上。
“那你会告诉谁？”
“一臣哥，他已经知道了。”他嘴角微扬，“因为那次夏唯安过来演出的夜晚，一臣哥说是你求他跟你一起来的，一臣哥说，你的真实目的是怕我会和夏唯安怎么样……而不是怕一臣哥哥失去了夏唯安。”
“天啊！”她轻轻尖叫了一声，“原来你很早就知道了？”她尴尬地抓起手机，“我绝对饶不了宣一臣，他竟然出卖我。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吃砂锅粥，我跟他一起去上洗手间的空当，”他温柔地看着宣若岚，“他先把秘密告诉了我，然后我也忍不住把秘密告诉了他。我跟他说，其实那次在派出所，你也不算冤枉我，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他再次低下头去，“可是那晚我真的没忍住，因为你实在，太诱惑人了。我也才知道，原来我也有这么卑劣的一面。对不起。”
“宣一臣没有揍你么？”宣若岚拿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双眼圆睁地看着满脸羞涩的成轩泽。
“没有。他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成轩泽抬起头看着对方那双妩媚得扣人心弦的眼睛，“他觉得是因为我对你那么无礼，你才会喜欢我的，他又说，反正你和我有婚约，所以他不生气。”
她将手机丢回桌面上，抬起一双白皙的手像两片急速抖动的翅膀拼命往自己越来越滚烫的脸颊扇风，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没有想到，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一臣哥哥说，你从来没有谈过男朋友，所以他希望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他说，“是真的吗？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感情阅历很丰富。”
“你希望我阅历丰富吗？”
他笑着摇摇头，说：“无所谓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开开心心就行了。”
“成轩泽。”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对方，“你不会见到每个醉酒的女的都会干出那种事情吧？别忘了，你那时跟小女友还没有分手的哦。”
他眼神慌乱地甩着头，“我本来想跟你道歉的，确实是我犯了错，但我怕你真的把我杀了。”
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对彼此有了莫名其妙的心动。
“从现在开始，除了我以外，”宣若岚的脸变得阴沉，语气冷漠，“你要是被我发现跟其她女的搞暧昧，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嗯。”他心惊胆战地点着头，内心却无比欣喜。
过了几天，因为公司那边有了新的并购项目需要她去签字，她只能提前准备回去羊城。
明明车已经开出去好几公里，她在高速路口停留了半个多小时，做完了思想斗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引导。重新折返回去。
“阿姨，你让轩泽跟我一起回去吧。”她又重新站在成妈妈面前。现在只要离开成轩泽有一定的距离，比如像刚才那短短的几公里，她就开始心神不宁。
“他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呢。”郑三妹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成轩泽，他正傻愣愣地拉着宣若岚的手。
是的，他也离不开宣若岚了，他们彼此默契地守护在身边，难以割舍。
成轩美的要求倒是不高，她只需要宣若岚那些穿不要的衣服，就可以把她哥哥带走。
于是，成轩泽收拾了行李，他们又一起留到吃了晚饭，才心情愉快地一起驱车离开了金东镇。
成妈妈挥手告别的时候，对成轩美说：“这是命吧。宣家欠我们成家一条命的恩情，现在他们家这么美的女儿，已经对你哥哥迷得忘乎所以了。”
成轩美笑道：“没事，反正哥哥已经赚到了，你不觉得吗？”
郑三妹的手，狠狠拍在她的肩膀上。
然后，路依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轩美，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充满焦躁，“我刚才澳洲回来，我现在好害怕，我过去找你好不好？你在不在家里？”
“你别怕，有什么事有我在呢？”
最近几天，关于路云波的小道消息漫天飞扬，随着他下去的，除了江丽等人，涉及面之广，极为罕见，就连隔壁老钟叔的小舅子都被抓进去了。大家都知道，老钟叔的小舅子，是路云波手底下众多建筑公司老总之一而已，那些大项目，还轮不到他来做，可是他也被一起抓进去了，可想而知，这次路云波整个利益集团是要被连根拔起了。
很快，路依米的车像一条在夜色中游泳的快艇，停在了成家门口。
钟晓妹站在门口望着家里面的姐姐，“你看，去了奔驰又来了宝马，成家公子哥，你就别挂念了，没你的份。”
可她却不知道，那个风尘仆仆来到成家的女孩子，丢魂失魄得犹如游魂野鬼，神智恍惚。
“那些人都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没有人去我家看一下。”路依米依偎在成轩美怀里哭哭啼啼，“我妈也被他们单位暂停了所有工作，现在正在家里等消息。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在路上遇见我爸之前的一个属下，以前他见到我都是巴不得多跟我说几句话，每次过年去我家拜年还会给我带礼物，可是你知道他下午怎么样？他见到我，只是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就走了。真的是人心叵测，隔着肚皮，什么也看不清。以前我一直认为那些人多好啊，觉得我爸爸确实有那么点魅力，现在全都是假的，假的。我们现在就像瘟神，每个人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
“行了你，他算人品好的了，至少还愿意对你笑一下。”成轩美倚靠在沙发上，像抱着一具玩偶，轻轻摸着路依米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