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白歌跟随白晓生去了皇宫,能不能进到朝堂上与皇帝说上话,这就不是苏天佑该忧心的事了。依白歌的计划,上朝只是第一步,这一步完成不了后面的诸项事宜都免谈,白歌只能乖乖地娶玉灵了。
紧接着苏天佑也没闲着,顶着巨大的睡意离开白府,去往城东方向。
眼下白歌指定是不能参与任务了,三人去其一问题其实不大,苏天佑也没有很在意,原本白歌在队伍中就是打酱油的存在,有时候更是令人厌烦的累赘。关键在于,从青山楼得来的卷轴让苏天佑隐隐觉得明都的魔灭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从始至终,苏天佑都不认为偌大的青鱼门解决不了一桩小小的魔灭事件,反而需要依靠无极门三名普通弟子来处理,到底是青鱼门太无能还是无极门心太大。相比之下,两种情况都说不通又都存在一些问题。苏天佑暂时无法深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路途中,两人停下脚步,苏天佑嘟囔道:“我们走对了吗?是这个方向吧。”
赵明手中始终攥着地图,闻言摊开图纸,“应该是对的,沿着这条小巷进去,转过几个拐角再向东走就对了,卷轴中说织坊被烧成了一片灰烬,好找的很。”
苏天佑没有瞧地图,那玩意看得脑袋发晕,还是不看为妙。他顺着赵明手指方向,迈步前进,同时开口到啊:“把卷轴上关于织坊的情况再给我讲一遍,有些忘了。”
赵明顿开天眼,以便赶路,双手捧起卷轴,开口道:“人间历第一千四十岁十一月廿五日,明都城东织坊火光四射,同时伴有魔气滔天,死灵嚎哭然青山楼间探赶到时织坊已被烧成一片废墟,现场不剩一物,整座织坊面目全非。后青鱼门弟子前来查探,现场只遗留了些许辨不清全貌的符号,而且十不存一,但经青鱼门阵法师勘验,可以确认是某种阵法,具体是什么,无法还原。令现场并为发现任何人的尸体,连像骨头的硬物都没有。”
赵明念完后收回卷轴,又问:“小师叔,卷轴写得很详细了,为何还要来织坊?”
苏天佑撇嘴道:“我也不知道,对青鱼门的直觉,不信任,还是自己来看看比较好。”
拐过街巷,扑鼻而来一股焦枯的碳味,同时伴随着一阵阴冷寒气侵入肌肤。这让苏天佑瞬间就想到了乌龟山中的黑气,可仔细体会一番发觉并不太像。乌龟山中的黑气是直接沁入骨髓的,此地的寒气倒像是天凉。苏天佑一念运炁进入经脉,马上就暖和起来了。不过他还是仍不住念叨一句:“莫不然这里又是黑气导致的?”
赵明不解:“小师叔说的黑气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这天还亮着,苏天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地狱,怎么能有一个院子从里黑到外呢,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其它颜色,苏天佑嫌弃地抹了一把墙灰:“《无极志》中记载了一桩红眼兽潮事件,你当清楚。最近发现爆发兽潮的原因就是我口中的黑气。这种东西会使得妖兽实力大增,代价是失去意识变得嗜杀暴戾。”
这件事古宏还未在无极门内大肆宣扬,总会有那么几个心术不正者贪念黑气增长修为的作用,虽然目前还未在人间发现其它黑气的存在,可也保不齐下一次黑气重现,会出现败类为了实力欺师灭祖。所以,此事保密为好。不仅如此,连同来无极门学习封印黑气阵法的那些阵法师也被告知不允许宣扬黑气的存在。至于他们会不会遵守,无极门只能赌一次人品了。
苏天佑愿意讲给赵明听,自然是相信他人品上佳。后者也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黑气一事进了耳朵,却没进去心。
二人走到正门前,毫无遮拦,两张木门也被烧成了灰,地上躺着一把黑漆漆的铜锁,苏天佑捡起来道:“这把锁是锁住的状态,门闩烧没了才掉到地上。”
门槛都被烧不见了,苏天佑啧啧称奇:“这得多大的火啊,门槛都没了。我怀疑当时这里边要是有人,估计骨头都得烧成灰,青鱼门也查不出来什么,自当下了没有人员死亡的定论。”
赵明扫视一圈内院,满目漆黑,开口道:“火势确实很大,小师叔你看那几处地方,黑灰明显比其他地方要重,还是成‘工’字形,不过中间那一竖有点长了,什么东西烧成的灰能变成那样?”
微风扶起一阵轻柔的灰,苏天佑呛了一声挥手扫开,走进蹲下仔细观察后,淡淡道:“这是座织坊,该是承载织布的木架。令我奇怪的是,像我们烧柴时,一般比较大的木头烧完后,都会留下黑色的碳块,怎么也不可能烧成这样如同脂粉细腻的灰啊。这也太恐怖了,我更加笃信,也许此地真有人被烧成了灰,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苏天佑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抬眼一看,正对面黑黢黢的墙面上竟然画了一个小人,四颗门牙掉了两颗,苏天佑噗嗤发笑道:“这些小孩胆子还真大哈,竟然敢跑到这里边来画画。”
赵明闻声望去,嘴角微扬,半晌疑惑道:“方才一路走来天眼探知到方圆的十多户人家都没有住人了,但居住过的痕迹还在,有些院子里还挂着几件衣裳,可能没搬走多久。”
“大人胆子比小孩都不如啊。”
苏天佑挑眉撅嘴,数了一数黑灰堆积而成的“工”字形印,左右各二十个,每一个长有两丈,宽有五尺,“这个织坊规模挺大的,这四十个木架一同烧起来,火势滔天,结果却只是把院子烧没了,旁边的住户一点事没有,怪了个怪哈。”
“哦,对了。这个织坊的工人能否找到,问一问情况。”
赵明失笑一声,正色道:“小师叔,卷轴中都写了。这个织坊是附近的居民合伙开设的,他们自己就是织坊的工人。发生火灾当晚,无人知晓,第二日来上工才发现织坊没了。也算是挺悲哀的,方圆十多户人家的谋生手段就这么没了。”
苏天佑看向怒目喘息的赵明,轻抿嘴唇,微微低头。忽而又皱眉道:“不对啊,既然没有人看到火灾发生,那这火光滔天一词又是哪来的?”
“一场大火,无声无息,诡异之极,这就是魔族行事的风格?”
赵明没有否认:“人间很少出现魔族,我未曾遭遇,不清楚。”
再次扫视一圈院子,苏天佑拍拍手拂去黑灰,也不管乌七八糟的手指,转身招呼道:“走,去下一个地方。”
城西,妙音坊,明都闻名的乐器坊,坊主精通各种乐器,琵琶古筝挥之即来。但最令人称赞的还是妙音坊的琴女,尤其是牌号第一次的乐雅,一手琵琶堪称天籁,一双玉手嫩如白芽,常以白纱遮住的容貌更是让来往音客朝思暮想,若有一日能得见真容,就是倾家荡产舍身为红颜也未尝不可。
然而往日里络绎不绝的妙音坊此刻是万籁俱静,苏天佑老远就能看到横亘在一群房子中的空旷,满地黑色,格外扎眼。妙音坊整幢楼都是木头建的,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地的黑灰。据说火灾之后的清晨,妙音坊坊主闻讯赶来时见到此景,当场晕厥了过去。待郎中医好后,妙音坊坊主却发现自己双手微颤如中风,摁弦都摁不住,更别说要谈好某个音了。得此绝症的妙音坊坊主又是绝望喷血,倒地不起,幸好郎中还没远去,赶忙回来将他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只是人虽然活了,魂却丢了。
妙音坊旁有一家酒楼,楼主与妙音坊坊主向来和睦相处,毕竟一边吃酒一边赏乐,对于客官而言谓之享受也不为过。况且,得益于妙音坊,自家酒楼生意在附近一片商家中算是很好的了。这下妙音坊没了,剩下一抔黑灰,属实有些晦气,这些日子楼主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酒楼搬到别出去。就是不知道妙音坊还会不会开。
苏天佑看着空无一物的妙音坊,轻叹一声,看向身旁的酒楼主人,问:“最近生意如何?”
酒楼主人一阵苦笑道:“哪里还能有什么生意,来过一次的客人大都觉得不吉利也就不来了。哎,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这小酒楼也得关门大吉了。”
苏天佑一边陪笑,一边摇头止不住叹息,看得楼主都笑了:“小伙子你唉声叹气个什么劲,我这酒楼都要没了都没你那么哀怨。”
苏天佑一脸苦涩道:“老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在老家过不下去了,这才来投靠在妙音坊中做事的一位姐姐,结果一来才发现妙音坊已经没了,我那姐姐也赋闲在家,我呢在这明都就更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酒楼主人一听,估计是心里找了平衡,乐道:“那你比我惨,这些年我银子也赚够了,酒楼关就关没什么大不了,享享天伦之乐也不错。小兄弟,你那姐姐叫啥?”
兴许是来了兴趣,酒楼主人满脸笑意,苏天佑不清楚是不是每个酒楼的主人都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眼前之人一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块了。苏天佑不得已憋住笑意答道:“堂姐罢了,叫徐薇。不知道老大哥认不认识。”
身后的赵明愣了一愣,大概是想不明白苏天佑闲聊这一通作甚,还带上了徐薇的名讳。酒楼主人想了想,摇头时肥肉飞舞,道:“印象中妙音坊没有这么个人,可能是用的别的名字吧。”
苏天佑负手而立,装作无奈模样,继续道:“也许吧,话说老大哥你知道妙音坊的火怎么烧起来的吗,怎么就能烧成一堆灰连骨架都不剩呢?”
酒楼主人面色大改,额头冒出一丝冷汗,肥嘟嘟的老手反复摩擦,衣角都要磨坏了终于开口道:“这事本来我不愿说的,实在太诡异,别人听了十个有九个说在胡诌的。”
“哦,老大哥说来听听。”
酒楼主人招呼苏天佑打身边,凑近了小声道:“是鬼火。”
苏天佑眯眯眼,“鬼火,什么意思?”
酒楼主人似乎不愿说太多,只是反复强调道:“鬼火就是鬼火。”
苏天佑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道:“世界上哪里会有鬼火这样的东西。”
“真的有...我见到了。”酒楼主人非常笃定,苏天佑见状偏头看向赵明,“哥,你知道什么是鬼火吗?”
酒楼主人第一次正眼瞧这位身材壮硕的男子,眼神中流露出艳羡。
赵明淡淡道:“民间传说,鬼火是一种蓝色的火焰,阴冷诡异,遇水不灭。”
“对对对,就是他说的这个。”酒楼主人情绪非常激动,“总算找到一个明白人了,不满你们说,当日我就看到了整个妙音坊都被鬼火包裹着,一点一点被烧光。我本想叫人救火,可一想到鬼火遇水不灭,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引火上身。”
说着,酒楼主人音调变低,神色难看,大概是心中惭愧吧。苏天佑笑了一笑,转身拉着赵明就走,后边的酒楼主人连声呼喊:“怎么就走了,还没聊完呢,那个你姐姐长得好看吗?你实在不行来我这做工也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