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辟谷的嗓子坏了

辟谷浑身骨头肌肉都火辣辣地痛，就像被狠狠毒打了一顿。脑袋中仿佛有一颗奇异的珠子，散发出耀目的光芒，把眼睛、鼻子、嘴巴、喉咙，乃至全身全都灼烧一遍再灼烧一遍。等它终于睁开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层封闭着自己的壳被火烧融了，一切都更加贴近自己、更加鲜明，想要好好体会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比如说葛公。他此时正面带惊喜地看着自己。是的，他面带惊喜！他对旁边的阿方说：“阿方，看来是成功了！辟谷在服用金丹之后没有死！看！它的眼珠子在转！”

自己的眼珠子转了吗？辟谷闭上眼睛，不打算给他继续看。

“主人，它眼睛又闭上了！是不行了吗？”阿方的口气听着很焦急。

辟谷睁开眼睛看向阿方，他紧张地看着自己。他是在担心我！辟谷想告诉他不用担心！

“呜……咩……吁……汪……嗯……”我没事，我疼。

“主人，它的嗓子坏了！”阿方浓眉紧缩。

“嗯，没办法了，丹药过热，希望它能活下来。拿些煮烂的米汤来喂它吧！”葛公扶起它的脑袋，扒开它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撬开它的嘴检查了它的喉咙。“奇怪，喉咙都是嫩红色，不像灼烧伤了的，反而像新生的。难道金丹真有效用？狗的寿命本就不长久，待我们观察观察它吧。”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喉咙不舒服和寿命有什么关系？辟谷仔细回想，却觉得前面发生的事情怎么都搞不清。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它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终于有一天，它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它能听懂葛公和阿方说话，但是，它的好兄弟守一却听不懂；它能读懂他们的表情、语气，但是，守一不懂。

过了几天，又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的嗓子出问题了！它不能好好地吠叫了！这“好好地”意思就是像以前那样平常。也就是说，它现在的叫声会不同寻常。主要体现在情绪带出的语气上，就“汪”这个发音，它能衍生出非常多的音调，或兴奋，或慵懒，或迟疑，或恐惧，但有时候，它觉得“汪”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它要表达的内容了。

另外就是，自从能听懂人说话，不自觉地想要学他们讲话。它尝试着说人话，然而每次说完，换来的总是阿方越来越怜悯的眼神。

它开始变得沉默。

葛公终于带着阿方回了故乡。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葛公不再炼金丹，但依旧会在炉前捣腾各种药材。大多数时间他会逗弄着孙辈，亦或是帮乡邻免费治病。

他也会花时间观察辟谷，辟谷除了嗓子坏了之外，性格变沉稳了，有好吃的也不再兴奋冲动，比以前更懒散，除此之外，它正在变老变虚弱和守一一样，和所有平常的狗一样……这个观察结论，让葛公十分难过。

“辟谷，我曾想长生不老，费尽心血炼制的金丹却给你吃了……如今看来，这最后一枚金丹也是失败的，你越来越老了，瞧，你的口水又滴下来了！”葛公抚摸着辟谷的脑袋，又搓搓它下垂的脸。由于年岁渐长，它脸上的皮不知怎么就开始下垂，无法闭拢嘴角，经常有口水会不经意流下来。

“咩……吁……”没事。

“说来，这金丹烧坏了你的嗓子，是我最对不起你的地方……”

“咩……噫……呕……”没有啊。

“我当初到临安一门心思炼丹，养两窝小狗是为了试药。”

“啊……”原来如此！可是，你后来也没拿我试药啊，为什么呢？

“然而死了两只狗之后，我就后悔了，那是活生生的生命，任何生命存在于世都不容易，我不该拿它们试药的。你吃下金丹，更不是我本意，我没想过让你试药！你也这么老了，我看你一日不如一日……和我一样，衰老不可阻挡！你看……我失败了！”

辟谷见他有点气极，想安慰他说：“没……噫……哦。”你没有失败。其实前两天感觉自己一日不如一日，昨天开始又觉得一天比一天有劲了呢。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闭上眼，轻声说：“我是不是有点糊涂了？我竟然觉得你是在和我说没有……哎，其实失败也没关系！好在我终于悟到了人生的真快乐，到如今，我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