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惜春跟着凤姐过来林府参加花宴,还有七岁的巧姐儿和三岁的苒哥儿。
凤姐和黛玉她们在屋里说话，嫣玉单独和惜春在花廊外见面。
惜春神色郁郁寡欢，见到嫣玉时才舒开紧皱的眉头：“嫣姐姐！”
“我都知道了。”嫣玉知道她想说什么,就抢在她开口之前说道，“你不愿入宫为妃？”
“是。”嫣玉认真地点头，“我只愿平凡一生，不愿入这漩涡洪流。”
嫣玉还挺欣赏惜春这份执着，但有些话却必须要先让惜春明白：“可惜你错过了年初参选女官的机会。你既未能入宫成为女官,日后也必得是要嫁为人妇的；你可曾想过，你的退路是什么？”
惜春低眸默然半晌,才黯然说道：“便是让我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也是甘之如饴。”
原来她竟是这般念想！嫣玉细细打量着惜春，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她,见她悲然的眉间带着坚毅之色,显然这打算并非临时起意。
嫣玉再欲开口时，又听见惜春说：“况且，嫣姐姐应是比我清楚,若我入宫为妃，将会招致如何祸患？旁人只会说我们家早已是穷途末路,只能依靠女儿来维持这份尊荣；日后兰哥儿和苒哥儿还要考取功名出仕为官,而不是以宫里娘娘的弟侄身份自处。”
没想到她还想到这般久远之事,嫣玉愣了一下才点头：“难为你还想到这么多了。”
外戚身份向来都不受堂官待见,便是古来如卫霍两位将星都要被太史公诽议，何况还只是一介妃子的母族。
从前依靠元春封妃生子的荣耀,却又在元春亡故后迫不及待地将惜春送进宫，就算从前不非议的恐怕也要为此道上一二。
而想要以和安公主为遮羞布，可陛下又岂肯允应了。
元春便是一心为了荣宁二府的荣光,最后落得这般下场，算来也不算太意外；而惜春对于府上的事情本就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她就不可能像元春一样尽心竭力。
惜春进宫，其实于荣宁二府都是无一利可说。
惜春看得清楚，嫣玉也心知肚明，但偏偏就是有人不能明白，因为他们等不起了。
“我和二姐姐三姐姐都不一样。”惜春神色坚定地说。
“你能为你自己选择一条路的。”嫣玉默然半晌就问她。
“我不愿进宫。”惜春仍是重复着，“若让我进宫，我不若自行了断。”
嫣玉才叹：“你既有这决心，我自应帮你的。”
贾家想要惜春成为皇帝的妃子，可也要看皇帝是否愿意册封她为妃为嫔，毕竟元春可是在宫中苦熬多年才好歹是做了娘娘；况且太后也绝不希望皇帝的后宫中再出现一个贾家女，而皇后甚至不愿皇帝再多宠任何一个妃子。
从知道惜春要被送进宫始，嫣玉就有了打算，只是还要再确认了惜春的本意。
而惜春得到了嫣玉的允诺，才稍稍放下心来。
惜春生怕出来太久惹了怀疑，就先回去跟在凤姐左右，嫣玉也落后一步进去。
贾敏回头寻觅到嫣玉的身影，露出担忧之意；嫣玉触及母亲的目光就点点头，表示已和惜春谈得妥当，贾敏闻此才放心。
凤姐一心扑在巧姐儿和苒哥儿身上，也未发觉方才惜春和嫣玉出去了。
府上倒是难得这般热闹，贾敏见到一群小孩子玩闹着也开心，这边都有乳娘带着孩子，太太奶奶们就过去前堂入宴。
盛萍挨着黛玉同她说话，嫣玉就时不时用余光往她们那边望去，正好与黛玉四面相对，姊妹俩才露出相视而笑的轻松。
惜春坐在侧下方的席上，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只捧着青白色酒盏小口的喝着。
正这时苒哥儿的乳娘匆匆过来，向凤姐低语着话，凤姐就起身过去同贾敏说了什么，然后离席和乳娘出去。
注意到那边的异动，嫣玉挪开面前的暖酒，偏过头朝那边望过去。
“大姑奶奶。”却听见有人唤起，是庄七奶奶从后面过来，“最近听说了一些话，想向大姑奶奶请询一二。”
“嫂子有话不妨直说？”嫣玉听庄七奶奶这般言语，便道。
“我听说――”庄七奶奶却欲言又止，流露出犹豫之色，才吞吐说，“我尚未出阁时，曾听我母亲说起过，在二十多年前族中有两个姐姐在一年上元灯会走散了，至今杳无音信。但我又听说，如今那两个族姐被找到了，此事可是真的？”
庄七奶奶的族姐，可不正是已故的秦氏和甄婧。
当初甄婧得知自己的身世来源，就拒绝了与她亲生父母相见；而为防再出差错，故而也并未让庄七奶奶的娘家知道秦氏和甄婧就是那故日丢失的两个女孩。
却不知庄七奶奶究竟是从何处听到的风声，知晓已然找到了那两个女孩，还找到嫣玉面前问起此事。
文、甄两家之事事关重大，嫣玉可不敢同庄七奶奶多说，听她这样说起就顺着这话道：“这可是好事啊！可要恭喜嫂子了。”
庄七奶奶惊异，似想从嫣玉的神色中探得几分答案，却是无果，才失落道：“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嫣玉不解的疑惑蹙眉，就见庄七奶奶若有歉意说：“是我冒昧了大姑奶奶。”
“想来嫂子也是思亲心切了。”嫣玉给庄七奶奶找了个台阶下来。
看见庄七奶奶神色落寞的回到席上坐下，嫣玉才有些内疚的叹了一口气，只可惜秦氏和甄婧的事情确实不能随便与庄七奶奶说起。
她初次见到庄七奶奶时，就想起了甄婧，却没想到庄七奶奶和甄婧的确是姊妹；幸而庄七爷和庄七奶奶进京时赵王已经倒了，庄七奶奶并未见过甄婧，故也不知甄婧究竟长得如何模样。
可庄七奶奶到底是怎么知道秦氏和甄婧就是她的族姐？否则庄七奶奶也不能来问起。
甄贵妃，其实也就是秋海棠仙子在人间的伪藏，至于秋海棠仙子如何变成了甄贵妃的也不得而知。
本以为在秋海棠仙子被泽兰仙子带走后，至少有些人能够安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又来这一下。
西北大军凯旋的消息在数月前就八百里加急传回京中，算着时间如今也将要回到京城；待到再见到穆莨，也许很多事情就能柳暗花明了。
她是亲眼看见秋海棠仙子被泽兰仙子带走，而西北的战事既能结束，想来那逃下来的星将也已被星君府之人抓走，才能破了他那般呼风唤雨的本事。
嫣玉一边胡乱想着，无意间被清酒浸湿了衣袖，就起身去内室更衣，但刚合上门就感觉到屋里有人。
“姐姐，你先别走啊！”躲在木架子后的人走出来，低声唤道，“我可是特意来找姐姐的！”她的声音软软的，让嫣玉听着实在有些不适，循着声音望见来者才舒眉：“你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