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长生镜中长生事（上）
石室中无凳无几，三圈蒲团绕着石台摆放，想是平时练功用的。穹顶上方镶嵌了五颗拳头大小的夜光石，洞中每个角落都清晰，只是不知这里如何通风，众人进来后，铜门已关闭，却不觉得气闷。
这时，轩辕无伤渐渐觉得些异样来，因为自己进来时，那铜镜时正对着自己的，只是自己进来后，已经站到门的右边靠里一些，此时回望，那铜镜还是正对着自己。轩辕无伤暗惊，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却发现那镜子并没有明显的转动，却像一只眼睛正正盯着自己。轩辕无伤又盯着镜子，换了几个方向，结果还是一样，心中暗暗称奇。只是精神恍惚间，竟然眼皮竟然有些沉重，眼前的景象在逐渐远处。
“醒来！”一声大喝在轩辕无伤耳边响起，同时一袭青袍挡在了轩辕无伤和铜镜之间。轩辕无伤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竟然有些刚睡醒的朦胧。
王天德笑道：“轩辕兄弟，长生镜虽好，但就像漂亮的女侠一样，你这样一直盯着它可是很危险的。”轩辕无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群老家伙，分明是想看自己出丑，才没有提前跟自己说明。
李长生把轩辕无伤拉到一个蒲团上坐下，他自己也屈膝坐在旁边，道：“你已经感受到长生镜的力量了，本来刚刚你就可以入梦的，只是怕你第一次入梦有闪失，所以我才把你叫醒。”
“我不知道你对梦的了解有多少。梦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古籍记载，上古的人做各种各样的梦，他们能梦见山精水怪，也能梦见天神仙子，梦里有龙宫地府，也有琼楼玉宇，他们能飞黄腾达，一夜暴富，也可以家破人亡，流浪天涯。美梦让人心情愉悦，精神振奋，噩梦让人萎靡不振，郁郁寡欢。梦也给上古人的诗词文章、艺术创作、志怪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实在让人神往。
但他们的梦都是无序的、不受控制的，即使偶有什么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也不过是随机发生。而修者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他们能掌控自己的梦境。源血的吸收已经让他们打破了身体的桎梏，而梦是没有时间的限制的，一梦千年、大梦春秋便说的是这个。梦境的时间加速，使得他们在梦中修炼一日堪比外界百日，也就为他们带来了无限可能。而更厉害之处在于，在梦中，他们能清醒的看到自己的各种意识。人想到一件事时，便会产生千百个念头，但大多念头转瞬即逝，而在修者的梦中这些念头却可以清晰的闪现。所以当修者要达成一个目标时，在梦中思索，相关的念头碰撞，借助梦境的无限时间进行验证，那么就可以在自身的现实之间和目标之间搭起可行的通道，只需要循此通道前进，没有达不成的目标。当然，这只是我对极致完美的修者的一种推测，应该不会存在这样的人，否则他们就成为无所不能的神了。“
轩辕无伤听完，刚刚震惊莫名，心生向往，此时却想一口老血吐在他身上。想不到这个外表威严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恶作剧的时候。
李长生接着道：“时间加速是真的，他们可以在梦境里修炼真元，一日抵百日，那么自然也可以在梦境中修炼武功招式。起点高，又以百倍的速度前进，武者怎能与修者相提并论呢？好在，我得到了长生镜，长生镜能让人入梦，虽然效果不如修者入梦，但也可以做到一日抵十日，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使得在这方圆一丈以内的人都可以入梦，也就为常人留了一份希望。”
轩辕无伤问道：“任何人？”李长生点点头道：“任何人。我们曾经试过让二十个门下弟子在这里修炼，他们都可以入梦。不过，后来我们发现，如在梦中修炼太久，真元虽然充沛了，肌肉却出现了一定的萎缩，而且人精神恍惚，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我们猜测，一来是因为借助了外界的力量，二来，则是因为我们的肉体并没有得到源血的强化。而恰巧，在长生镜旁找到了一份丹方，上面介绍了如何炼化兽血来提升肉体强度的方法，我走遍大江南北凑齐了上面的药材，终于融合成功，身体的桎梏打开，达到了炼罡境界。只是丹方上面介绍的方法并不完全，这种融合出现了问题。像你认识的高佬和胖子，他们一个融合了鹿的血液，一个融合了野猪的血液，虽然打开了身体的桎梏，身体却被兽血同化了，所以高佬越长越高，胖子却向猪的方向发展，他们的血脉居然有向野兽进化的倾向，唯有不时用真元拍击震动，才能暂时驱散。”
轩辕无伤暗道：“所以他俩才那么享受被王天德打，也就养成了喜欢打人脸的习惯道。”轩辕无伤此时不知是想笑，还是可怜这两人。
李长生道：“不只他们，我们五人或多或少都有各种问题，只是我们功力较深，加上忍耐力也强，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不过，你的到来，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你帮我们把剩下的十几篇上古文字都翻译出来，我们也在其中找到了破解的方法，所以你实在是我们的大恩人，请受我们兄弟一拜。”说完和四人都跪拜了下去。轩辕无伤赶紧去扶，但在他们执意之下，哪里扶得起，只得也跪下去，还了一礼。
跪完，李长生继续道：“本来今晚主要是让轩辕先生借长生镜入梦的，只是我们兄弟盼这一天盼太久了，我先让他们解决了身体的问题，再助轩辕先生入梦，希望你能谅解。”轩辕无伤当然没有意见。
李长生道：“为兄昨夜已经试过这方法，确实有效，只是有些痛苦，哪位兄弟先来？”
独臂的梁志诚向前走了一步，面向长生镜，盘膝坐在蒲团上。李长生给他服了一枚丹药，又倒了一滴血液在他手心。梁志诚即握拳，拳心向上，双目盯着长生镜，不一会就入定了。约莫过了半刻钟，梁志诚突然睁开了眼睛，越挣越大，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逐渐冒了出来，越冒越多，应是极力忍耐痛苦，但他没有喊出声，紧咬着牙关，而握紧的拳头，指甲已经插进肉里，鲜血冒了出来。
突然，轩辕无伤看到他空荡的左袖被撑开、撑裂，一条毛茸茸的手臂长了出来，只是这手臂比他左臂粗了一倍有余，居然是一条猿臂。猿臂长了一刻钟才完全长出，这过程应该极为痛苦，但梁志诚并没有喊出来，右手却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地面上，把地面的石块打得纷飞。但纷飞的石块一下子就没了，他似乎打在了某些更坚硬的东西上，轩辕无伤定睛一看，原来地面只是一层石板，而石板下面则是一整块的青铜，或者说整个石室的地板就是一块青铜。而梁志诚显然没有运转罡气，此时右手已经开始流血，鲜血粘在了他砸下的拳印上，而这样的拳印在他砸开的地板旁边还有很多，或深或浅。
“莫非，他们每次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轩辕无伤看了李长生一眼，李长生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轩辕无伤心中顿时不知是啥滋味，为了功力的增长，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吗？
猿臂长出来后，梁志诚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不再捶打地面。只是此时，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散落，眼角裂开，嘴唇已被咬破，右手一片血肉模糊，双眼却炯炯有神，望着李长生道：“兽血果然被冲散了些，而且我感觉功力又有突破，只是这猿臂真能一刻钟后消失？”
李长生点了点头。而王天德，赵岩松他们则早习惯了这一切，一人帮梁志诚处理伤口，两人索性把地面的石板全都清理了，放到一边，只留下几个蒲团。这时，轩辕无伤更是清晰的看到了地面青铜上的印记，有拳印，脚印，甚至还有用头撞的，这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王天德帮梁志诚包扎好之后，坐在蒲团上，道：“老大，到我了。”李长生也给他吃了一枚丹药，滴了一滴兽血。之后的赵岩松和张虎也是一样的施为。王天德长了一颗硕大的虎头，赵岩松长了两条豹腿和一条豹尾，而让众人想不到的是张虎居然直接变成了一头青狼，把李长生也吓了一跳，不过过了一刻钟，众人都恢复了正常，所以也没再深问，只是地上的青铜又多了许多凹痕。
轩辕无伤知道，自己知道他们的隐私越多，越难离开长生教，可是他们这样显露自己的窘态和丑态，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信任？何况他们一直在抓捕江湖上的魔头，也算是变了个法子惩恶锄奸、维护正义，正是我辈楷模，就算加入他们又何妨？想到此处，看向五人的眼光也亲切起来。
李长生对轩辕无伤道：“轩辕先生，我也没预料到这次他们的反应这么剧烈，把这里弄乱了，要不我让他们收拾一下，晚点再来？”
轩辕无伤道：“教主叫我无伤就可以了。三长老他们都可以在这里修炼，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何况我对长生镜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长生一众人也感受到了轩辕无伤态度的变化，当下大喜，把轩辕无伤拉到一处蒲团坐下，道：“好，那我现在就带你入梦。不过入梦之前，要介绍一下醒神钟。”说着从芥子袋里取了一个铃铛模样的东西出来，只是铃铛上部多了一个小小的圆盘。李长生道：“这圆盘上面有内外两圈刻度，内圈定时刻，外圈定时辰，你设定好时辰再入梦。因为人在梦中是无法确认外界时间的变化的，而如果在梦中停留时间太长，轻则会精神恍惚，重则会导致意识迷失、再无法醒来，所以，每次入梦前最好调好醒神钟。”
轩辕无伤点了点头，李长生又道：“好，我们现在先设定一刻钟，你把手给我。”轩辕无伤于是抓住李长生的手，顿时感到一股真气流了过来，李长生道：“双眼注视着长生镜，然后心神内照，跟着我的真气流转。”轩辕无伤依言施为，李长生的真气在自己体内转动一周后，他渐觉眼前的镜子开始模糊，事物开始远离，眼皮沉重的闭了起来。
只是他意识中记得要注视着长生镜，所以身体一震，猛地惊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乡间的院子里，院子内有几块菜地，瓜果长势正盛，而李长生正坐在屋子前一个瓜藤缠绕的凉棚下喝茶。
轩辕无伤走过去坐下，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居然有龙井的味道。李长生问道：“你喝的是什么茶？”轩辕无伤道：“龙井，你的不一样吗？”李长生笑道：“我喝的是大红袍，在梦境里，你想到什么，你就能得到什么。这是我构筑的梦境，你觉得怎样？”轩辕无伤答道：“翩然俗世外，渺渺远人烟，挺好！”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问道：“那三长老他？”
李长生看了轩辕无一眼，道：“这淫棍，偷偷试过入梦做那些事，但那次差点酿了大祸，整个人迷失在其中一日一夜，我们用尽各种方法才把他叫醒，醒来之后也是气血双亏，而且一年的时间都不敢碰女人。据我们后来把他灌醉了几次探听得出，他为自己建造了一个香艳的梦境，里面都是绝美的女子，只有他一个男人，所有美女都对他投怀送抱，可是每次洞房之时，刚脱下衣服，对方要不变成了一个极丑的女人，要不变成了一只猪、一头牛，甚至一个骷髅。他重构了几次梦境，都是如此，可把他憋坏了，可是当他想退出梦境时，梦境却失控了，不再受他控制，他在这样的梦境中一直轮回，而美女也变成了越来越恶心的东西。直到我们把他唤醒，他都忘记自己轮回了几十次还是几百次。”说到这里，和轩辕无伤都笑了起来。
李长生继续道：“所以我们后来得出结论，梦境主要是用于修炼的，我们可以构筑一些有利于修炼的环境，比如像这出幽静的宅院，或者某个山洞，甚至某个瀑布，但若想构筑出一处闹市，一个酒楼，却是做不到。”
轩辕无伤默默记下。李长生又道：“你可以现在走到院子外，尝试构建一下你的修炼的场所。”轩辕无伤依言走到门外，脑中默想了一阵，一个明亮的石室出现在眼前，却是刚刚放置长生镜的石室。李长生走过来，道：“不错！不错！这次你是循着我进来的，所以直接进入了我的梦境，下次你自己入梦时，可以先在脑中构想好你的梦境，那么就可以进去了。”
“那如果什么都不想呢？”轩辕无伤问道。
“那就是一片虚无。”李长生答道，“就像这样，看到了吗？”
轩辕无伤没有回答，因为那个院子消失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上方出现了一只眼睛，那其实是一团黑，但他觉得那是一只眼睛，深深吸引着他，让他向它飘去。
“无伤！无伤！”李长生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轩辕无伤向下方看去，刚想回答，却被吓了一跳。另一个自己正呆呆站在李长生旁，而李长生正在焦急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