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老板
深夜的城市仍是车流如川,每一条街都是灯红酒绿行人络绎,每个人都或幸福或平和地徜徉在夜生活里。
郑予安在车流中疾行,最后开上城市高速,放开了速度奔驰,车窗大开,让激烈的风鸣冲刷所有躁意。
风越嘶吼,姜渺的话却越清晰地在脑海中回荡,像利箭飞速刺进心里,箭尾还留有震颤的余音,久久不绝地搅动着。
原来他以为的初恋,竟是始于那样一个不堪的开始。
过去的七年对于郑予安来说,是一场漫长的大雨,姜渺的离开带走了所有的阳光,他是没有伞的人,只能在雨中无遮无庇。
当然是怨恨过的,他以为自己一直都在怨着她,可面试那天,重逢的第一眼,他看到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天晴了。
可是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重逢不是久雨放晴,而是悲剧重演。
郑予安在城市边缘飞驰时,姜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的力气都在刚才的剖白中耗尽了,她累得呼吸都觉得沉重。
他临走前发红的眼一直在脑海中盘旋,折磨着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姜渺将没打点滴的手盖在眼睛上,紧咬着牙关,掌下却溢出一点水痕。
她真的好糟糕。
点滴一直吊到深夜,护士撤下最后一个空瓶,处理好她的针眼。
没有吊针的限制,姜渺依旧觉得很不舒服,头脑晕沉却睡不着,熬到天亮医生查房,姜渺问他自己能不能出院,得到肯定的答复。
医生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大致是一些年轻人要注意保养身体规律饮食的话,又问姜渺男朋友在哪里,怎么不来接她出院。
姜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能吧。”医生很惊讶,“不是男朋友还跑前跑后地为你操心?”
“真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板。”
医生啧啧称奇,“还有这么好的老板。”
闲话没有多聊,医生又嘱咐了让她办好出院手续后去拿药,姜渺谢过医生,在他走后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昨晚吃剩的粥被扔掉,她背了包正准备离开病房,门口却出现了一个颀长身影,手里还提了一袋子药。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我送你回去吧。”郑予安语气淡淡的,昨夜的失控未见分毫。
“你……”姜渺像被尖刀刺进心窍的缝隙中,心里泛起一阵酸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予安走过来要接姜渺的包,却被躲开,“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话虽如此,她苍白的脸色却没有一点说服力。
“姜渺。”郑予安的语气厉了几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了解,但是我没有办法对生病的员工置之不理。而且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曾经对你母亲承诺过会好好照顾你。”
姜渺回忆起妈妈和郑予安仅此一次的会面,的确是有过这样的交流,但那只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男朋友的殷切期待而已。
“我妈妈是那样说过,但那只是随口一说。”
“但我不是随口一答。”
郑予安不由分说地接过姜渺的包,率先离开病房。
姜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跟着他走出去。
第二次坐上郑予安的车,两个人都很沉默,姜渺偷偷地通过后视镜观察郑予安。
虽然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眼下的淡淡青痕、眼角眉梢的倦意还是泄露出一些端倪,昨晚他恐怕也是一夜未睡。
姜渺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下车时对他的态度都软了很多。
车开进居民楼下停住,姜渺边解安全带边向郑予安道谢,郑予安却跟着一起下了车,看意思是要送她上楼。
姜渺当然是拒绝,但说不出强硬的话,郑予安却是强硬了许多,也不跟她废话,态度却一步也不肯退。
姜渺无法,只好让他跟着上楼。
姜渺自认还没有虚弱到楼梯都爬不动的地步,郑予安却伸出一只手虚虚扶着她的手肘,怕她摔了一样。
“郑总,不用这么小心。”姜渺心里又酸又软,“我不会马虎到走个楼梯都摔跤的。”
“你对自己的生活这么不在意,谁知道你会不会走楼梯都把自己绊着。”
“我没有不在意自己的生活。我也有努力好好活着,我来北市找工作,就是为了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啊。”
说话间便已到了家门口,姜渺从郑予安手里接过包和药,再次向他道谢,然后听着他跟自己嘱咐药的用法,像个虚心听讲的好学生一样不停点头。
魏箫箫还没上班,听到门口的动静便打开门。
“你回来……了?”
话音掐断在嗓子里,她直勾勾地盯着郑予安,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我室友。”姜渺介绍了一下,又说,“郑总回去吧,我准备一会儿就去公司。”
“不用去,休几天带薪假,等身体养好了再去公司,免得影响工作效率。”
“哦。”
姜渺目送郑予安下楼,魏箫箫早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色,紧张地问道:“你生病了?”
姜渺没回答,匆匆进了门,跑到窗户前,看到郑予安上车之后离开,这才松懈下来,躺进了客厅的小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