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大劫案（四）
（七）
罕见的，这次的办案会议由方程亲自主持。
在大白板上密密麻麻地画上了许多行行道道后，他开始布置任务了：
“截至目前，我们一共掌握到了以下线索：
第一，押运班长孙镇刚，基本上可以怀疑他与425特大抢劫案有渊源。小付，你和美馨负责外围排查，排查孙镇刚的社会关系、家庭情况，特别要注意的是他的收入来源以及负债情况！
第二，清溪路4号仓库，那是摩托车的买家曾经租用过停放摩托车的仓库。长安，你和国亮一组，去调查曾经在一个月前租用或者使用仓库的是什么人！
最后是徐老师和彭锐，你们两个负责对治安、交通监控录像进行排查，尽可能还原劫匪的行车路线以及推测出他们的逃跑目标！”
徐重点点头：“教导员，那你得去跟交警和市局指挥中心沟通一下，尽可能的拿到尽量多的监控录像素材。”
方程点点头后，四路人马一同投入到了工作中。
李长安和黄国亮来到了清溪路，路边两旁是清葱的绿色，挡住了炎炎的烈日，车在路上跑，甚是清爽。
早在80年代，沿江而划的清溪路一旁尽是各类轻工业国企厂房。90年代末国企改制潮后，国企倒闭一大片，剩下一路的空厂房。直至近年，政府审计报告称，该路段大量的空置厂房造成了严重的国有资产流失，国资委才对这里重视起来，找了些承包人把厂房当作仓库进行出租。
来到了清溪路4号的厂房大院里，李长安刚把车停好，一个踢着拖鞋、穿着皱巴巴保安制服的当地人走到他身旁，从腰包里掏出了一本收据：“停车每次10元！”
李长安笑了笑，递了10块钱过去后拿出了警察证：“您好，我是警察，有些问题想找您咨询一下，方便吗？”
听到李长安的问话，保安准备伸向前接钱的手定住了，马上又缩了回去，谄笑着说：“原来是警察同志啊？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别收什么停车费了！有话尽管问吧！”
李长安也没有把钱收回，直接就把10块钱塞进了那保安的胸前口袋里：“纪律还是得讲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这下，我们的李副大队长摆足了领导范，双手放在背后，慢悠悠地在厂房大院里晃悠着，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向保安问道：“这厂子挺大的，现在有人租着吗？”
保安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有！”
“是谁？”
“不知道！”
李长安被保安的这个答案岔到了气，咳嗽了几声后，才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签租赁合同吗？”
保安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去年咱村征地后，这厂房就作为补偿给了咱村委，以村物业名义出租。这么大个厂房，如果正规地出租，光是租赁税每个月都得三、四万块，如果承租方不需要开发票的话，村里干脆就连合同都懒得签，收了一押一租后每个月按时收租就行，一年能省出一台小车的钱呢！”
“那现在的这个租客，你们是怎么收租的？”
“收租那是村委办公室的事了！我只是个在这里收停车费的……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租客，所以才不知道租客是谁啊……”
李长安第二次被这保安的回答岔到了气，这次忍住了咳嗽，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说道：“那……帮我开开那厂房……不，仓库的门吧！”
保安摇摇头：“门是开着的，这一个月以来，从来没看到门关上过。”
李长安跟黄国亮对视了一眼，示意保安跟在他俩身后，掏出了手枪，慢慢走向了仓库。
大白天的，仓库里很是光亮，两个人刚走进门便看清楚了仓库的全景：方方正正的一个大厂房里空无一物，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让厚厚的蜘蛛网反射出怪异的反光。厂房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椅子，走过去一看，椅子上放着一封信。
李长安戴上手套，拿出了一个小手电，围着椅子转了几圈，确认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封后，捏起信封一角，把信封拿了起来。
信封里有一张薄薄的信纸，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行字：440厂。
（八）
另外一边，小付和陈美馨意外地找到了孙镇刚。
原计划到孙镇刚家里找他的家人了解情况的小付在一名派出所辅警的带领下，来到了城中村里的一幢大型出租屋。三个人在狭窄的通道里左穿右插，躲过了挂在走廊天花上滴水的内裤与楼道里到处堆积的垃圾后，终于来到了三楼的一个小套间。
辅警敲敲门，礼貌地喊道：“您好！我是城西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出租屋人员信息采集登记，麻烦开一下门！”
过了许久，门并未打开。小付让这辅警联系下屋主，让屋主前来开门。
话音刚落，便听到屋里传出了一阵跌撞声。小付大眼一睁，叫了句“不好！”便马上往过道跑去，并叫了一声“美馨！踹门！”
跑到楼梯转角位，小付身手敏捷地在窗户里一跃而出，正好看到了从三楼窗户爬出屋外的孙镇刚正沿着空调外机慢慢地往一楼爬去。小付担心这时候大吼一声，会让孙镇刚受惊跌下，便从另外一个方向跳到了一台停在楼下的货车顶上，再轻轻一跃便来到了一楼地面。
终于，好不容易来到了一楼的孙镇刚捂着伤口要从小巷中离开时，小付从后而至，一下把他踢倒在地，带上了手拷。成功踹门进了屋，从三楼窗户里探出头来的陈美馨给小付比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派出所派来了一辆警车来到现场，小付对美馨叮嘱了一下后，美馨便跟随警车一同押解孙镇刚回派出所与方程汇合，立马对他进行审讯。而小付则留在这里做现场勘查。这个时候，距离早上的劫案发生时间已经过去了6个小时。
美馨来到了派出所，发现方程已经在所长办公室抽掉了半包烟。看到美馨敲门，方程招呼也没打，直接站起来直奔审讯室。
姓名、性别、户籍地等三大问题问完后，方程直奔主题去了：“你们一车五人，除了司机没有中枪之外……我把情况给你念一下：马福利，身中四枪当场死亡；宋俊，身中四枪当场死亡；梁超，身中四枪，目前还在icu抢救着。而你，身中两枪，一枪从肩骨旁击入并穿出、一枪擦破了左臂皮肤。”
孙镇刚冷冷地看着自己戴着手拷的双手，像是听不见方程说的每一句话一样。他的反应似乎在方程预料之中，教导员没有向他提出质疑，继续往下说，像是在给他讲故事似的。
“马福利，河南人。去年刚结婚，家里媳妇独自带着不满一岁的一对双胞胎，可怜啊……梁超，跟你一样是退伍兵，据说春节回家时刚刚相亲成功交了个女朋友……还有宋俊，那个胖胖的小伙子刚刚出来工作，还没给过家里一分钱，便离开了他的父母……”
方程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盯住了眼前的孙镇刚。只见眼前这个壮实的山东大汉已经满脸泪痕，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方程站起来，走到孙镇刚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过去，你不必为了过去的自己而愧疚，也不必为了过去的失足而感到害羞。勇于弥补过去，那才是彻底告别过去的正确做法，对吗？”
又过了好一阵子，孙镇刚才抬起了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刚进审讯室时那个冰冷的表情：“能给我一根烟吗？”
方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到孙镇刚嘴边上，并帮他点燃了。
一根烟抽完，孙镇刚似乎对剩下的这个烟屁股有点依依不舍，拿着烟蒂看了好几下，才把它扔到地上：“早上的那个警官说得没错，我做过传销。那个人，他叫做孙岭，是跟我一起去做传销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