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电子宠物的命运
生命如灯。
关灯，开灯。
说实话，如果你活着的话，睡着的那部分时间，倒是不太像所谓“关灯”。
马小柔睁开眼睛，体会到了“开灯”的“啪嗒”感。
“啪嗒”感，简直是真由美等日本客人会喜爱至极的词汇。
没有什么真由美，她看到了那个帅极了的客人，带着网络动人短片中、8岁小男孩看到父母过生日买给他的狗狗的时候，对，也就是刚打开纸盒子时对那种表情，看着马小柔。
这不是最奇怪的。
更奇怪的是，他上身没穿衣服，肌肉线条美丽动人。
“普利维耶特！”他愣了几秒，带着8岁小男孩讨好新狗狗的表情，尝试着说了一句俄语，意思是你好。
马小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电脑女声：“你好。”
“嗯？”马小柔脱口而出。这就是这一声，让她自己恐怖又绝望地僵在了时空里。
因为那不是她的声音，那也是一个电脑女声。
不仅如此，她没有感受到张口说话的感觉，她继而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四肢存在的感觉，尤其是，昨晚她被这个男人刺了一刀，进而明明体会到了“关灯”的感觉，那么，此刻，如果她被救活了，活着醒了过来，不会疼吗？
她没有任何感觉。
她甚至没有办法回头，去看看自己是躺着，还是别的。她只知道能看到光着上身的过于帅气的这个男人，身后几米，景深处，是自己租的房子的墙壁，上面挂着拼夕夕买来的几十块钱的巴黎街景油画。
男人举起了手里的苹果新型手机，马小柔看到，正在运行的，是一个翻译软件。男人开始继续说话，“我叫安德烈。是个职业杀手，是我杀了你。你现在只是寄托于一组数据的马小柔的意识，储存在你自己的电脑里。今天，”他顿了顿，似乎为了让窗外蝉声、人声、车声，总之盛夏的声音飘进来，辅助他进行说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整整一周。北京的夏天，来得好快，我好热。”
等等！等等！这是怎么了！？
信息量太大了！
在这个自称安德烈、自称职业杀手的男人的俄语叙述进行的时候，始终跟着一个电脑女声的中文翻译。这个情景太诡异了。
但马小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理智，她没感到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迅速对安德烈的讲述了进行了适度评估——其实，安德烈可以提供的内容，信息量本来应该更大，他已经尽量选了最重要的，并且有条理地讲述了出来。
那么，马小柔也应该挑重点问题来回应和提问。
“等等。”安德烈温柔地说，他的手伸过来，他“拿”起来马小柔，或者说，如果马小柔此刻真的存在于自己本来的手机里，他是拿起了那个红米手机。被他“握在”手里，马小柔在肌肤上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在思维中觉得实在是有些幸福。
安德烈把“马小柔”带到了浴室的镜子前。
“诶——————————”马小柔发出了从日本客人那里学来的惊呼，当然，声音不是她自己的，而是电脑女声。
她看到的是，帅气的安德烈拿着红米在镜前，红米手机里就是自己，而且还，没穿衣服！
来不及想别的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等等，”安德烈再次温柔地说，然后把苹果手机里的翻译软件，从“俄中”状态，改为“中俄”，马小柔又说了一遍问题。
安德烈听完，耸耸肩，“拿”着马小柔回到客厅。马小柔租的房子是个一居，开放式厨房，深褐色木质地板，小小客厅里有裸色系的桌椅、沙发，米褐色帘子隔出一个小卧室，卧室里都是马小柔买的少女心爆棚的粉红色床上用品和其他用品。
一般情况下，马小柔爱把帘子拉上，但现在，帘子是拉开的，那片马小柔不太想让别人看到的粉红色，一览无余。并且，显然，安德烈已经在那里睡过了。
这时候，安德烈舒舒服服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又说了一句“等等”，去泡了一杯咖啡，用的就是马小柔买的速溶蓝山咖啡条。随着他的走动，他“手里的马小柔”与他腹肌和胸肌的距离时近时远，真是惊心动魄。
安德烈重新回到了沙发，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把红米手机像小狗一样，放在了自己的膝头。
这个视角，真是的。
安德烈似乎在思考，他皱眉皱了十几秒，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弃了，“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我觉得要说的事情太多了……”
“我就问你我为什么没穿衣服的！还有，为什么！我——我的身体，还真的，像我的身体……”
“哦，这个，对。因为你死了。被我杀死了，可是，我要杀的人是高桥真由美。我杀错了人。”
“哼！”
唉，马小柔啊，马小柔，这辈子都吃了太讲理的亏。她其实已经接受了安德烈第一次陈述的那些现实。而她表达被误杀情绪的字，居然只是一个：哼！
因为她的思维高速运转，她顾不得别的，她知道安德烈马上要继续阐述一会儿，所以，她把刚刚想到的问题，先默记下来。
这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杀高桥真由美，而你没杀成，会怎么样？还是，你杀成了？以及，如果那夜高桥小姐是故意让马小柔来代替她吸引一个杀手，那么，她怎么得到的情报？她接下来会怎样？
安德烈保持着抱着小狗狗的姿势，在膝头放着红米手机，对“马小柔”解释着，翻译软件也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这是我作为职业杀手的巨大耻辱。我很快发现了。但是我必须当机立断处理问题。所以我远程联系了我在俄罗斯的黑客朋友，弗拉德，临来时，他就给了我他的一个宝贝，这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的东西，”安德烈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这个“全世界只有一个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用旧了的u盘。
“这是个万能插口，我用这个，让他远程帮忙，打开了你的手机，用翻译软件帮忙，找到了你的具体地址，把你带了回来。我要向你道歉，我不仅杀了你，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处理掉你。”
“处理掉我？就是碎尸？”马小柔没少看网上那些讲悬案的up主的视频，忍不住插话，然后还要忍受自己的话被电脑女声表达出来，再被另一个电脑女声翻译成俄语。
“哦，”安德烈叹口气，脸上的表情还真的很愧疚，“可是，碎尸必须脱掉你的衣服，对不起，你真的很美。”
幸亏马小柔死了，没有脸，不然现在可能会红透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安德烈开口了，“我就问弗拉德，你那次喝了三瓶伏特加后告诉过我，其实万能插口能把一个死亡24小时之内的人的灵魂通过电波识别，再化作数据，然后形成一个程序，储存在手机里对不对？然后，他就帮我完成了这一切。”
“你储存我干嘛？我并不想变成程序活在手机里，像，像——”
“像我的电子宠物对不对？”安德烈居然笑得很灿烂。”现在，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了，你的这个形象，是根据实际情况建模的，当然是你本来的身材和脸，可惜，弗拉德累坏了，只完成了这部分的建模，他需要我选择合适的衣服，他给你穿上。”
“我不管，你听到没有，我不想变成程序活在手机里！”马小柔提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