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人间父子

丑时三刻，天祁国，靖云城。

温王府。

于挽过世已有五日，整个王府仍旧陷在一片悲戚中。

莫离瞧着挂了满院的白绫，只觉手中的鞭子紧了紧。

她转眸看向于挽，只见其面露哀婉，脸色有些难看，眼中尽是悲痛与不舍。

走至灵堂时，远远便能瞧见大门正敞开着，屋内亮着烛光，一大一小两身影正守在灵位前。

看着慕合的背影，莫离只觉得，他与记忆最深处的某道影子，逐渐重叠了。

于挽突然加快了步子，她小跑着进入灵堂，想要开口说话，可最终却是作罢了。

慕合与慕念父子二人皆是一脸的疲态，慕念跪在软垫上，一双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慕合则笔直地站着，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灵位，那上面刻着：吾妻，于挽，位。

他的身形似是消瘦了许多，脸上几乎没什么肉了，颧骨分明，轮廓刚硬。眼窝深深凹陷，眸中血丝遍布，下巴上的胡渣更是长出老长，整个人显得憔悴又凌乱。

莫离看着他，只觉一颗心疼得难受。

若慕合当真是她的儿子，那么如今看见儿子被皇室打压遣至远方，年纪轻轻便丧了妻。他本就自幼丧亲，无父无母，如今在这偌大的尘世间，便仅剩下一个孩子，与他相依为命。

他的一生，怎会零落至此啊……

莫离心疼极了，她甚至想要上前去，伸出手臂好好抱抱他，仔仔细细地瞧瞧他，与他多说几句话。

可是，她不能。

倒是于挽，她走至他面前，哪怕他并不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也依旧张开双臂，将他轻轻环抱着。

她实则触碰不到任何物品，可此番那眷恋温柔的目光，竟好似当真与慕合紧紧相拥。

莫离转而将目光移至跪在一旁的慕念身上。

他今年刚满十二岁，是慕合跟于挽唯一的孩子，在他的身上，莫离隐隐约约瞧见了慕合年少时的模样……

他们都是那般内敛坚毅，可目光最深处藏匿着的，却只有温柔。

慕念的小脸紧绷着，眼眸有些红肿，想来这几日没少哭。

夜已很深了，他困得紧，眼皮不停地打着架，终是一个没跪稳，身形晃了晃，脑袋险些栽到地面上去。

于挽也瞧见了这一幕，她顿然低呼出声，“念儿！”

只可惜，这对父子，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好在慕念反应及时，稳住了身形。他摇了摇脑袋，又强自打起精神来，继续跪着。

慕合察觉到儿子的动静，他缓缓蹲下身，直视着他的小脸，轻声问，“念儿，累吗？”

慕念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摇头道，“爹，我不累！”

慕合微微勾唇，眼底溺出柔和的光芒，他抬手揉了揉慕念的小脑袋，“走吧，爹带你去睡觉。”

慕念的眸色有些挣扎，他小声说着，“爹，我还想陪陪娘……”

“你已经陪娘亲很久了，该去休息了。乖，待睡醒了，明日再来。”说着，慕合已一把拉起慕念，大手紧牵着他的小手，带着他迈出门槛，离开了灵堂。

莫离等人立即跟了上去，见慕合将慕念带回卧房，看着他乖乖爬上床，几乎是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慕合站在慕念的床边守了一会儿，转身便离开了，不忘替儿子将门窗都关严实了。

随后，他便再度转身，看那架势，是又要回灵堂去。

于挽终是忍不住开口求助，“鬼差大……娘，他已经几日不曾合眼了，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睡下来？”

听言，莫离心中亦是心疼不已，遂，她看向小傻。

小傻一眼便懂得了自家主人的意图，它掌心微转，一道幽光亮起，直直射向慕合后心。

下一刻，慕合身形一顿，而后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傻赶在他倒地前，冲过去将他扶住了。

“将他送去卧房吧！”于挽说着，便走在前方带路了。

莫离走至另一侧也搀着慕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指尖相碰的那一瞬，她的心也随之抖了抖，体内的血液似都在同一时间沸腾了。

这……便是血浓于水吗？

莫离恍惚着，陪同小傻和于挽，将慕合送回了卧房。

因着小傻的法术，慕合睡得很沉。

可他睡得并不好，眉头紧锁，双眼不停地转动着，不时发出低低的呢喃。

而他口中唤着的，是一遍遍的“挽儿……挽儿……挽儿……”

于挽红了眼眶，她守在慕合身边良久，都没有半点动静，似是忘记了一切。

莫离也盯着慕合瞧了许久，脑中一片纷乱，既心疼，又无措。

就在这时，小傻出了声，“主人，眼下你的状况并不好，我们还是早些回鬼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