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罗刹大婚

刚迈出悬济堂，便听闻那锣声更加震耳了。

而视线之中的景色，更是令莫离心头一震。

但见头顶的半空中，被艳丽的红绫所笼罩，似是布满了整个地府。

而阴风拂过，红绫飘飘摇摇，无不透着喜色。

莫离被这视线所及尽是红所震惊，她的脚下突似灌了铅般，有些抬不动了。

田子歌抱着小傻追了出来，听着那阵阵铜锣声，他眉头微蹙，低声自语，“这声音……好生刺耳。”

听见他这话语，莫离这才回过神来。

她循着锣声朝妖道区域望去，远远尚能瞧见道路上身着红衣的众鬼。

“小离，”田子歌轻唤了一声，“别去了吧……”

莫离深吸一口气，拔脚便朝东面冲去，以行动给予了田子歌答复。

“臭狐狸，赶紧追上去，可千万别叫主人出什么事！”小傻的声音有些急促。

田子歌闻言，便再度抬脚，朝着莫离的身影追去。

莫离一路狂奔，在鬼民区的主路上，道路两侧站满了乐手，它们或是妖道鬼，或是人道鬼，手中无一不捧着件乐器，喇叭、唢呐，甚至还有丝竹、管弦。

它们清一色穿着红衣，脸上皆流露着喜色，卖力地吹凑着欢快的曲调。

莫离每踏出一步，都觉似是踩在了锋利的刀刃上，否则怎会那般痛……

她甚至不敢去看乐手们的神色，因为她知道……他们越是开怀，便越是证明，罗刹王有多在乎他这位妻子。

而如此众鬼同欢的盛景，即便是在一年一度的中元夜，也从未曾有过。

莫离不敢停下步子，她生怕一旦停了下来，便再也没有勇气与力气向前奔。

视线里处处是鲜红，耳底却渐渐回荡起他熟悉的嗓音来。

“离，我向你承诺，一定会娶你。到时我们在鬼界也办个风风光光的婚仪，一定要比温王那小子的还热闹……”

“离，你知道的，我的心里面，从来就只有你一个。无论你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我都要定你了……”

“离，我要娶你为妻……”

这一字字，一句句，从前听在心底有多甜蜜，如今响在耳畔便有多讽刺。

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爱上了他，竟甘愿为他付出至此。

许是他第一次入诛神境，留给她六年的等待，而令她魂牵梦绕。

许是与他共赴人间查案，见证了他昏睡一月，而令她魂不守舍。

许是他送她新的缚魂鞭，并在其上施加神力，而守她护她安好。

许是他神智未明时，只以冷脸面对世人，却独独依赖宠爱她。

许是多年前，他在人间清正观救她免于连众毒手，将她从忘川河底救出，在拂酮山下以一己之力逼退毒蛇群……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便已在她的心底扎了根。

是以，为了他，她毫不犹豫跳下无尽崖，为他寻找神农鼎。

为了他，上艮竺山采白䓘木。

为了他，甘愿舍弃轮回，宁愿永生永世都留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界。

曾经，她毫不怀疑，这是她最对的抉择。

可如今，却成了笑话。

过往的一幕幕自脑中飞快闪过，莫离心底痛得发慌，眼眶酸涩无比，却偏生挤不出半滴泪水。

她跑着跑着，突然便没了力气，双腿一软，便扑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却闻周遭的乐声停了。

她抬眸一看，方才发觉自己竟已跑到了罗刹殿的大殿前。

大殿之门敞开着，她只一眼看去，便瞧见了那张令她神魂颠倒的面容。

而他也正瞧着她，冰冷的目光中闪过几丝嫌恶，似是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

田子歌抱着小傻紧紧跟随在莫离身后，见她扑倒了，作势便要将她扶起。

却有人，快了他一步。

允洛不知何时出现的，他伸出手臂将莫离从地上扶起，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地，似是在呵护一件珍宝。

莫离似是察觉不到周遭的动静，她被允洛揽在怀中，双眸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大殿之中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喜袍，牵着一只纤纤玉手，雪萝仙子亦是一身红袍，梳着精雅高贵的妆发，周身仍旧散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雪萝仙子朝罗刹王的怀中靠了靠，惊讶的眸光自莫离身上掠过，低声问，“阿琂，这姑娘是谁啊？”

“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鬼差，她行事素来鲁莽，可有令你受惊？”罗刹王的嗓音极尽温柔，注视着雪萝仙子的目光亦是柔情似水。

而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更是刺痛了莫离的眼。

时至此刻，莫离终于意识到，无论她再于心底替他辩解多少回，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