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一头有秘密的鱼
“所以，你是想说，你和上神本是同一个人么？”沈鱼抬眼，定定的望向此时恍若隔着千山万水的重华。
怨不得，她第一次见重华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怨不得，她总是不忍重华困在这方岩洞里重复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单调而孤寂的生活。是她傻，从始至终，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重华敛了怒气，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性格温润的为沈鱼所熟悉的重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鱼涩着声音道，“上神会死么？待那幼凤魂魄补全之时。”
“以魂养魂，本就是禁术。一方魂魄强大了，另一方自然会被吞噬。”重华顿了顿，“当时那幼凤只剩一丝残魂，要补全魂魄还得好久吧。应该会久到那个人还可以陪你一生幸福无忧。”
最后那句怅惘的叹息几不可闻，却生生惹人心酸。
重华整了整神色，温和的眸子看向沈鱼道，“小鱼儿，还没祝福你呢。我祝愿你一世无忧，幸福长乐。”
良久，只听他又道，“刚刚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神魄有七，各自为政。所以刚刚我不大能控制住自己。”
“重华，那你呢？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会怎么样？”
“大概——困在这方岩洞中，在时间的洪荒中静思己过吧。”
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始于天地之初的重华，既是上天的宠儿，却也是被时光遗弃的人。享着无尽无眠的命数，活——不能好好活着，死——亦无法痛痛快快地死去。
他是羡慕着另一个自己的吧。那个人，拥有着自己所羡慕渴望的一切，一如眼前明媚的姑娘，一如许久之后到来的死亡。
“重华，我要回去了。”沈鱼牵起嘴角，想扯出一个畅畅快快的笑容，只是那牵强的笑脸比哭还要难看。
沈鱼跃出水面，抬袖擦干脸上的水珠。当鱼尾化作双脚重新踩到地面上时，她虽心事重重，可一眼看过去，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
鱼是没有眼泪的。并非鱼不会流泪，不会哭泣。当眼泪和池水汇聚在一处，便不会有哭泣的痕迹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天边的斜阳摇摇欲坠，沉重如她好像揣着块儿大石头的内心。
往常这个点，正殿的饭桌上应该早就摆上了晚饭，上神坐在饭桌前等着她，若是迟迟未归时，上神眉间就会皱起不悦的山川。
只是这回，她的脚步沉重得似乎一步也挪不到前面去了。
所以，上神这几年来越来越频发的头痛之症，便是那小幼凤在蚕食着他的神魂？
那上神呢，当真是一点儿留恋也没了吗？所以他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
可是，她——无法忍受上神就这般消失了呢！
鱼脑袋突突的疼。沈鱼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冷汗顺着她光洁的面庞流下来滴落在地。没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滩汗水。
良久，她直起身子，眼神坚毅，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抉择一般，刚刚眼睛里的痛苦迷茫烟消云散。
......
“上神，今天做得什么好吃的啊？”沈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桌上的饭碗就往嘴里扒拉，活像饿了八辈子的饿死鬼一样。
洛砚上神看着沈鱼吃得急，还以为她是今日里学刺绣学饿了，忙拿起筷子往她饭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嘴上还体贴道，“今天辛苦了。来，多吃点儿。”
沈鱼扒饭的动作顿了顿。上神这么体贴的一面真的不多见呢。
“上神，咱们都快成亲了。你就不能给鱼一点儿特殊待遇？”
洛砚上神好整以暇道，“那小鱼想要什么样儿的特殊待遇呢？”
沈鱼假装考虑了那么两三秒的样子，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比如说，把三菜一汤升级一下，就来个五菜一汤怎么样？还有啊！您看我这几日都要跟着薏苡姐姐学刺绣，这可是件相当累鱼的活儿哪！您再看着给随随便便加一餐下午茶怎么样？就两道点心一盅甜羹好了。”
洛砚上神对沈鱼的小九九门儿清，心里安安腹诽：嗯，规划的不错。一天到晚嘴巴就没空暇下来的时候了。上顿吃了紧接着下顿就来了。
沈鱼一副洛砚上神不同意就要继续碎碎念下去的模样，“上神，您就答应了吧。当初织锦姐姐给了那么多菜谱，您看如今才尝试了一大半儿吧。咱们争取在成亲之前把这些菜谱给尝试得一道不剩，这样也好给我这少鱼时代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嘛。毕竟，成亲之后，我可就升级为一头有夫之鱼啦！”
大概是有夫之鱼这四个字儿取悦了洛砚上神，所以对于沈鱼这颇为无赖的加餐要求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既然小蠢鱼即将升级作他娘子了，他合该对她再好些。
这个逻辑，可以给一百分儿了，也不怕上神他老人家骄傲。所谓妻奴的炼成估摸着都是从这样的想法开始的吧。
见一个愿望达成，沈鱼并不是一条那么容易满足的鱼。紧接着，她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只见这头鱼神秘兮兮却又猥猥琐琐得对着洛砚上神说道，“我今天听薏苡姐姐说，凡间的姑娘出嫁前，除了要绣嫁衣，还要学管家。”
说着她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露出一脸财迷相，“上神，你有没有家业给我学着管一管啊？”
洛砚上神深知沈鱼的脾性，除了贪吃贪睡贪玩之外，她还贪财。前几年她从流宸仙君那儿连哄带骗弄来了一万两黄金。自那之后她便要时不时把玄冰壶唤出来，掏出里面的金元宝，一脸痴迷的数上一数。虽然，在他看来，这样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又不会凭空再长出几锭金元宝来，可沈鱼还是数得不亦乐乎。
如今她这番说辞，恐怕不只是为了学习管家这么简单吧。若说是觊觎他的藏宝阁可信度还高些。
洛砚上神已经放弃挣扎了，顺着沈鱼的话头接下去，“藏宝阁这些年来一直是鸢尾打理着的。你若不嫌麻烦，我让鸢尾把钥匙给你。”
沈鱼一秒钟眉开眼笑，这几年来变脸绝活儿也是越来越纯熟了，“不麻烦不麻烦！数宝贝这样的美事儿怎么会嫌麻烦呢！”
糟了！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沈鱼忙忙双手捂住嘴巴，生怕下一秒嘴皮子一秃噜就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随后，沈鱼小心翼翼的盯着洛砚上神，讪讪笑了笑，欲盖弥彰道，“我是说，管家是每个姑娘出嫁前必须学习的一件事儿。虽说我是头鱼吧，可也不能例外了去。”
次日一大早，沈鱼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藏宝阁的钥匙。
洛砚上神还很贴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让鸢尾教教你怎么管家啊？”
沈鱼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嘟噜嘟噜地甩来甩去，嘴上拒绝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摸索摸索就行了。鸢尾姐姐多忙啊！”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沈鱼早出晚归，中间踩着饭点儿回去享用升级后的五菜一汤外加一餐下午茶。
除去这些，她每日里抽出两个时辰跟着薏苡仙君学绣鱼。因为学得简单，加之几年前她有过刺画的经历。所以这两个时辰绰绰有余。
其余的时间，她便泡在藏宝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