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默默接受
这连日来,我都如坐针毡,生怕一不小心就听到关于冀儿审判的问题。庆幸的是,好像这件事情还没有被传开。
现在的情况就是,做最坏的打算,烽火是执意要让义儿替代冀儿去受那道天谴,要是能挺得过去,往后待他好点就是了。
若是没能挺过,最多就是加封一个先烈世子,也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要抱住冀儿。
我从原本的强烈反对,到最后只能默默接受。因为这几日来,冀儿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对我寸步不离,我从他惊恐的眼神里已经知道,这孩子从这件事情上已经得到了教训。
惨痛的教训。
妇人之心的我深深觉得,这于冀儿而言,已经足够了,若再要去受伤那些五雷轰顶,简直太过残忍。
于是每次烽火同我提及这件事的时候,我都不再如当初那般拒绝了。
原来我私心里,还是更偏爱我的冀儿。虽然对这样的心里还是有些愤怒,但,为了冀儿,我不屑成为什么样的人。
义儿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殿,没有再出来,那天我和烽火去看过他后,就再也没见他了。
好几次我都派鬼奴去叫他过来,却一直被搪塞了过去。趁着冀儿在休息,我决定去看看他。
林未跟了我一起去。他守在殿外,我敲响了门,义儿在里面说着:“不见,谁都不见!”
我微微有些心疼,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义儿确实是无辜的可怜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命运却要这样对他。
我清了清嗓子,冲里面喊着:“义儿,是妈妈来看你了,开门吧。”
里面瞬间没了声音,很快,门便开了。
义儿低着脑袋,脸色逐渐憔悴,他低低的说了句:“妈妈好。”
我的心又疼了疼。我们到底对他是否足够宽容。他的出声本来就够悲惨的了,这要是放在阳间,我就是典型的后母模样。
可是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和他一起进了寝殿,携了他的手,说:“义儿,这几天你都没出来,在寝殿里怕是要憋坏了,我们一起去忘生湖那边走走吧?”
义儿低垂的脑袋晃了晃,嘴巴动了动,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不,妈妈,直到我死那天为止,你们都不要见我,我怕到时候舍不下你们,一时改了主意,到时就帮不到弟弟了。”
心里像被一阵寒风无情的扫过,我没有想到义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愿见我们,只是因为怕牵挂太甚,一时又狠不下心离去。
我该怎么办呢,我舍不得冀儿,也同样舍不得义儿。都是我眼睁睁看着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弃就弃。
我将义儿往怀中一揽,说:“傻孩子,别胡说了,你父尊掌管地府,一定会保护你们的,要相信他,好吗。”
义儿从我怀里抬起眼来看我,眨巴眨巴着:“妈妈,真的么,父尊也会救我么,他也舍不得我死么。”
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却不知道再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年幼敏感的孩子。
“义儿,当日那个幽魂你看清了它是怎么出现的么?”我忽然想到什么,低头问道。
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或许这个事情还是有回转的余地。
义儿抬起头来看我,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妈妈。因为速度太快,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后来又看着义儿吃了点东西,我这才跟林未离开,可是我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殿,而是直接去了忘生湖。
桥上还是排了长队,并且不断有幽魂飘过去,那些都是得到赦免,可以投胎重新做人的幸运儿。
而桥下,繁忙的孟婆一碗接一碗不停的舀着汤羹。
湖里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幽魂往里跳,但是跳进去后,没再冒头出来。
我跟林未走到湖的另一边岸,看着对面的景象,我不禁感叹。
从前我也曾上过那座桥,也曾饮下过那碗汤,入过那片湖泊。可是一眨眼,我却成了鬼后,从此生活在了这个昏暗的地府。
遇过太多事,见过太多鬼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要走这条路的,只是一个劲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望着不断有身影涌入的湖泊,清冷的笑笑对林未说:“林未,你还记得吗,刚认识你那会儿,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林未似乎没想到我忽然开口,还说的这件事,笑了笑说:“当然记得,就是因为不愿忘记,才没上了那座桥的。”
我眼神闪了闪,微微扭头看他,“怎么,你也有机会投胎的?”
他只是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林未,我好想回阳间看看,我已经好久没见着太阳了,没呼吸过一口畅快的空气,这里压抑得我好闷,我感觉快要受不了了。”
我闭了闭眼,睁开时,说着。
我忽然想念学校,想念校园,想念那些潮气蓬勃的汗水和味道。想念学校后门小巷子里的烧烤,想念早上排队十几分钟只为买到一份好吃的煎饼。
可是这些,我好像许久都没做过了。是谁改变了什么,还是只改变了我自己。
林未没有回答我,只是朝对岸努了努嘴:“她应该也会想念那样的生活,只是幸运得多,没过多久,便能享受到了。”
我愣了愣,没有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他抬手一指对岸,我顺着指风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衫面目苍白空洞,低着脑袋直勾勾的等着跳入湖里。
我看清了那个面貌,明明是年老的张雪。
她已经老了,我感觉才没有过多久,她却已经老到要重新投胎了。
我惊讶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未,“你怎么知道,她这个时候会在这里。”
林未放下手,背在身后,眼光悠远:“她前不久找过我。我才知道,她原来也已经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