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刘锡诚
锡诚同志:
师大学报的文章我实在写不出来。写什么呢?我想了几天,还定了个很有针对性的题目:《我是中国人》。我想说我的思想受了儒家思想的影响。我很欣赏“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样的境界。我的生活态度和创作态度可以说是这样:“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顿觉眼前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我大概可以说是一个中国式的、抒情的人道主义者。我的理想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换人心,正风俗。至于文章的后一部分倒是好办的,就是我提出过的:回到现实主义,回到民族传统。然而,民族传统又怎能和民族的传统思想不发生关系?
这是个很伤脑筋的问题,真不如写小说省力气。我不是个搞抽象东西的人。学报是严肃的刊物,不能用创作经验谈之类的文章塞责。我再想想,再想想吧!
敬礼!
汪曾祺
(一九八三年)四月十一日
锡诚:
北京作协要编一套作家评论集。第一集评了七个人,有一组是关于我的,共三篇。他们要求我自己写一篇。我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的话好说。忽然想起,可以拿师院学报的一篇去充数。你是否可与师院商量一下,把这篇东西借给我用一用?他们如有复印条件,能复印一份最好。北京作协要求七月五日以前交卷。在这以前,能办到否?即颂
著祺
汪曾祺
一九八三年七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