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弃城

“什么？”辞镜双手突然剧烈抖动着。

鬲州？战北王？

这些陌生和熟悉的字眼交错在一起，她内心已经更加不安，除了沈成玦还会有谁？

可她这一路上，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她皱着秀眉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赵左，但他早就已经垂下脑袋，一直不敢看向辞镜。

这下她终于恍然，原来她一直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人。

“赵福将军是打算怎样？”辞镜压着桌角，可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赵福混浊的眼中，不再只有屋内的景物，他的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正已一种迅猛的姿态，不断掠夺贫瘠土地上的生命。

同样，也在掠夺着土地上的猛兽。

“投诚。”

这样的两个字却被他说出来，被这个守了将近二十年鹤州的老将说出来！

这任凭谁都不能想到，好好的一个鹤州就会在他的手里易主。

“投诚？”辞镜心里咯噔一下，她哑着嗓子急促说着，“赵将军就不怕，后人的史书会为这段历史添些怎样的言论吗？”

位上的赵福干裂的嘴唇，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刻轻微地颤抖。

“辞镜，你前来的时候，可有见到那些沿路的百姓？”

辞镜默默点头，她又再一次想到城外的那惨幕，而朝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射箭这事，她却不知该向他怎么开口。

“他们大多都是从别处逃来的百姓，正因为在此处没有居所，就不能入城。”赵福说道此处突然冷哼一声，“这可都是我们新陛下的旨意啊！”

赵福双手紧着握拳，狠狠地砸向桌面。

“而这个鹤州，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鹤州！保护的也不是想保护的人，都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那为何不放城外的百姓进来？”辞镜凄然地问道，“即便陛下不许，可人的心都是肉做的……”

上元国的战乱已经持续五年之久，百姓都在不停的奔波中不断死去，他们不是死于战乱的硝烟中，而是被堵在这一座座冰冷的城墙之外。

“我何尝不想如此，但是，我是国之臣，就要听君令！”赵福说着，抬起袖子便揩着泪水，“辞镜，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你知道了其中的道理，你就不会轻易去救济路边潦倒的人了。”

“不，我还会去救！”

赵福看见炒辞镜眼底那道坚定的目光，不曾被乱世所浸染，就像是一道光，他不知道辞镜心底的那道光是源于哪里，但看到辞镜如此，心里犹豫不决的决定终于有了定局。

“这鹤州是根，不知还有多少人的根在这里，所以，它绝对不能给轻易毁了！”

屋外的阴凉的风吹进来，吹起赵福的白发，他脸上深深的皱纹中，隐藏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但唯独没有恐惧。

“如果这种事情一定要人来做，不如就我来做这史上不战而降的罪人吧！”

“赵将军！”辞镜摇摇晃晃几乎都要站不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孤独的身影，“你可是我爹爹，当年拼死都想要保护下来的人！”

赵福只是呵呵一笑。

“穆临这一生保护的人太多了，但是，他唯独就没有想过自己。”赵福缓缓地挽着袖口，“我既然已是留了一命，还给百姓也不算亏吧！“

说道此时，门外突然冲来一手忙脚乱的士兵。

“赵将军，城外发现大批敌军，看样子是战北王的兵！”

“呵呵呵，该来的总归要来的，何惧何惧！”赵福坦然，抬脚往门外走去。

“赵将军！”辞镜伸出手掌，想要拦住赵福的去路。

“还叫我赵将军？叫我赵叔叔。”赵福朝她展露欣然的笑容，这笑容不像是要去降城的模样。

而是，像是要大义凛然地赴死！

辞镜想要抓住赵福的衣角，但自己的步伐却怎么都迈不开，就像是定在地上一样，她看着赵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心里顿时乱了。

也许，将全城百姓的性命，完完整整交付给新的帝王手中，这会是一个护城人最后的希冀。

“小姐，我们也该走了。”赵左看着早已经空荡荡的院子，再扭过头看向辞镜时，感觉此时的她似乎也好像空了。

他们再次踏出议事厅时，满院子都是匆忙的身影，士兵的步伐匆忙，没有人在意辞镜的去想，也没有人在意辞镜的身份。

这时，院子里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辞镜在错乱的树枝隐隐见到两人的身影。

“赵福，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撤兵？”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子对赵福咆哮着。

他的年纪没有赵福年长，面对赵福时，他的嘴脸相当难看。

但男子面前的赵福，稳如泰山，他们周围的士兵在不停搬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他们停滞的脚步在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出。

“这院子我要用，麻烦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我，我怎么可能要回去……”中年男子的肥脸涨得通红，唇上两撇细长的胡须挑起，“我要是回去了，他们……”

……

后面两人之间再说什么，辞镜已经没有再去仔细听。

只是在她跨出门的那一瞬间，赵福深深地看着辞镜的背影，她的背影幻化成穆临的虚影，高大而魁梧。

当年他离开时的背影也是如此，从来就没有任何犹豫，他将所有的人护在身后，一人去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