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交易
薛枚几乎是冲出裴宅,但他却只是气喘吁吁地站在空荡荡的外面,他迈出步伐,不知道该去何方,眼前只有陌生的墙壁和黛色的石板路。
这些的路都在暗示着他,这里没有一条是通向崇州的捷径,七横八竖的元州街道已经把他困在这里,他一步都无法移动。
“世子殿下……”裴环跟着他的步伐踏出院子,眼中还含着泪,呆滞的眼神已然从泪水中淡淡透露。
你来找她是不是,并非因为皇后……
薛枚这样反常的反应,她此时心里不是不怀疑,却害怕着他又对自己说出不一样的原因。
“你这么着急找她,是不是……”裴环攀着门楣,眼前是这个在石板上孤零零站着的少年。
“她怎么可以去崇州?”薛枚缓缓转过身,他原本风一般的眉宇间已经布满阴沉。
这话不是疑惑,而是质问,他内心的惊慌已然全部暴露在裴环的眼前,这样的情感,似乎给心底带来很少出现的激荡。
良久,在薛枚和裴环对视的一瞬间,他才将这种情感稍稍掩饰。
“能和我说说,你父亲的事情吗?”薛枚负手站在门外,可是身后的手已经微微弯曲,“我对这件事情还是蛮感兴趣的。”
“我父亲?”裴环用袖子轻轻擦着泪水,“好,那进屋里说吧!”
“目前家里都是舅舅一手打理,我们还是先别惊动别人了。”裴环带着他绕过幽静的小院。
薛枚也正有此意,没有再说什么。
“你父亲是裴岩?”薛枚左右看着院子里的草木,还有一墙常青的树藤。
“世子殿下知道我父亲?”
裴环把他领进偏厅,听到这话,疑惑地看着他进了屋内。
“我曾听过一些传闻,裴岩之前,是右羽军杰出的将军,但这个官职似乎也是十几年前封的。”薛枚正坐在一侧位上,整理着他的前摆。
现在的他似乎又回到之前那位温润如玉的公子,目光投来都是含着春色。
“是,我父亲是叫裴岩,将军也是之前随骠骑将军出征时封的。”裴环悄悄地坐在薛枚对面,目光微垂,“原先是打算搬到大一些的府宅,只是我们一直都不想搬离这里。”
她下意识投向窗外,那面布满藤蔓的围墙此时没有受寒冷所侵,还保持着生机的模样。
“他封为将军时,你也才几岁吧。”
“我……”裴环突然害羞,“你好像还没我大,怎么对这种事情了解得这么多?”
“只听听闻。”薛枚抿了下嘴,下垂的眼神,把很多心事继续隐藏在心底。
“父亲外出征战时,他的很多消息,都是听别人说的,我们从来都是最后才知道他的情况,别人说他立了功名,别人说他战场上骁勇善战,别人说,很多大将军都对他很钦佩。”
裴环说这话,都带着女儿的那种心酸与苦楚,每一句“别人”都像是在她心窝里扎一下。
“这些都是很多以前的事情了,但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裴环明明是笑着,但眼泪已经爬上她的眼眶。
“那段时间,你们一直都不联系吗?”
“是,是因为最后的那个新年。”裴环鼻子一酸,强忍着情绪,“我父亲和家母吵了一架,后来就一直就没有再回来。
“这要是一年两年没回来,也就猜测是还在赌气,可是,这都快十年了!”裴环瘪着嘴,“这原本还是有些消息,但随着时间越长,就已经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她原本不是什么爱道家事的人,但此时,似要将这近十年的委屈都通通说尽。
……
“娘亲倔强,一直不肯让我联系他,但是我心里是知道的,娘亲对他也是心心念念,每到夜晚,娘亲的背影都是在发呆,直到深夜才熄灯。”
“娘亲现在病倒了,我不能随便离开,但总不能一直都见不到他,我就拜托辞镜去找他,即便他已经死了,也总要有个消息吧……”
原先淡漠的薛枚,此时也有些动容。
“说不定,我也可以帮助你。”
“真的?”裴环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
“裴岩将军的事情,我有些了解。只不过,你当时给辞镜指错了方向。”薛枚道,“你父亲可能是在左羽军。”
“左羽军?”
“应该是几年前的左羽军。”
两人斜对着看着彼此,外头的光亮被窗格切碎,他的面容就隐在细碎的光圈里,薛枚的心事却不受方方正正的屋子所限。
马队终于到了这空空荡荡的地方,这一片都不见什么树木,光秃秃的地面只有杂乱的雪,不远处还有几落黑瓦石屋,都被四四方方围住。
辞镜放眼望去,这周围有很多衣衫褴褛的军奴,他们停下凿着石块,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辞镜他们。
这里的每个眼神都布满着敌意和愤怒,马队已经停住,辞镜也翻身下马。前方棚子里钻出一个中年男子,棉衣棉服,和周围的军奴形成鲜明对比。
“好久不见啊。”这男子一脸凶像,笑起来倒有些阴冷。
“大人。”赵老板抱拳,嘿嘿笑着,“我在随州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赵老板路途遥远赶来,太辛苦了!”大人哈哈笑起来,“随州这个地方离这里确实是太远了!”
“只要大人一句话,哪怕是什么地方,小弟都会立刻赶过来。”赵老板朝他露出两齿,这谄媚的笑意,辞镜看着实在是不舒服。
“你大哥把你推给我,一看就是信任你,这价钱什么的,还是老规矩。”大人富有深意地挑起嘴角,“这人嘛,你随便挑……”
“还有,这位。”赵老板转过身,向他介绍辞镜,“这路上辛亏遇到他,他一路护送解决我不少麻烦。”
“这位?”大人摸着黑不溜秋的下巴,“我看着这面相很别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