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生疑
这时候心柚推开吱呀的木门，她的出现打断了辞镜的回忆，这时候一股寒气从门外冲进来，不一会就被挡在门外。
心柚一脸歉意地说道：“这大晚上的，暖炉也不好准备，连落在马车里的暖炉也都灭了。”
说话间就把怀里包得严严实实的暖炉拿出来，卓氏接过递来的暖壶，对她会心一笑。
夜色已深，辞镜同娘亲寒暄了几句就回房里歇息。她关上房门，后背抵在冰凉的门，这冷清的房间没有一点光亮，她第一次觉得这房间很大，很空荡。
要是以前，小布头肯定早早就点好了房里的灯，看到她回来，一定会扬起笑容朝自己跑过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趴在榻上，聊天到夜深人静，月明星疏，最后再不知不觉中睡下。
“小姐，小姐，小布头来了，小布头来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当时骂的好哇！小布头当时在心里都在为小姐叫好呢。”
“小姐，是小布头不好，如果不是小布头，小姐你也不会……”
“小姐……”
她闭上双眼，寂静的房间好像一直回荡着熟悉的声音，就这样一点点唤醒沉睡在黑暗里的光，小布头的嗓音软软，像是一口气吃了一大块糖糕那般甜。
这一阵阵的叫唤勾起她脑海中的一角涟漪，小布头在秋日微风中憨笑的模样，她偷摸着去吃糕点时的警惕的眼神，还有她一直塞满食物蠕动的嘴巴。
“好啊，我就一直记得你吃吃吃了。”
她扶着额头，想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就笑出声音来。
待到房内的冷气穿透衣裳直逼肌肤，脑海中幻化的回忆也随之冷却，化作雾气四下散去，连伴随而来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再睁眼时，周围还是黑暗的房间，包围自己的那股冷气还在不断吞噬着她身上剩余的温度。
“你相不相信小布头？”
母亲的话又出现在耳旁。相伴十年怎么可能会不信任，怎么会不相信她的话。
可是，无论是当时的她，还是现在她都不知道到底在犹豫什么，到底在所谓真相和事实之间挣扎什么？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里都娘亲对她说的话，思来想去就是难以入眠。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是时间线出现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问题，如果小布头真的是秾华族的细作。
为什么还会多陪伴自己两年，而且这两年内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自己也从未意识到她的不同。
辞镜回忆起小布头后颈处那道具有秾华族象征意义的紫红色纹路，最后再到小布头那毫无生气的面庞。
她顿时心如刀绞，脑海里再三思考那道奇怪的纹路，潜意识里却还是难以相信。
中厅那些尖锐的指责夹杂着浓厚的偏见和唾弃，那是历史永远祛除不尽的杂质和碎屑。
秾华族，这个布满恶意的名字是一直被自以为是的上元国所不屑，他们族人深居丛林，实力浅薄，一直不愿归顺上元。
无法驯服就毁灭这样的话，一直都被皇室奉为圭臬，是不变的信条。
不被欢迎的异族突然出现在元州城内，一定就会被驱逐或者因为种种罪孽贬为奴隶，甚至不会被告知他们的族人。
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利和金钱，异族人是绝对不会有人随便来到元州城，即便这里是中原最富饶的地方，即便这里是中原最好的城市。
这看似长久的安泰局面下埋着累累白骨和数不清的性命，有异族，有国家的百姓。这样的指责和对异族的歧视，早就遍布上元国的每一处角落，每一方土地。
然而，黑暗中辞镜在思索的事情，却远远不是小布头本身，而是贯穿自己重生前后的所有。
如果小布头真的是秾华族的人，按理辞镜重生之前她的身份就应该已经暴露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能够安然在自己身边呆着，而且这一呆就是两年，并且好像府里所有人都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小布头的掩盖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而且她应该也打算继续掩盖身上的印记。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为什么大夫人会突然间察觉到小布头行为的诡异？
这是也辞镜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把这所有的时间线都打乱了吗？
从及笙宴会的争吵开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所有的一切不再是沿着原来的轨迹运行。这么说，她的出现是真的改变了？
这个大胆的思考像是道闪电瞬间击中自己，辞镜恍然大悟，急忙从床上坐起。
突如其来的惊喜却也伴随前所未有的迷茫和错乱，是对触碰不及的未来，也是对自己。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辞镜于荒草丛生的城外被帝国军队的乱箭射死，在痛苦和挣扎的意识最后消散后，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如今却意外回到了两年前，回到本是平淡无奇的及笙宴会这天。
而本该继续随着时间推动的一切，却因为她的出现偏离了原先的轨道，驶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小布头的变局只是变数一个开始，而之后所有的局面都会发生变化，命中注定的结局似乎也会随之发生相应的错位。
辞镜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存在，她害怕一切都是虚幻的泡沫。她拍着自己脸庞，传来的酸痛还是真实的感受，不掺合任何虚假。
窗前的梳妆台上还安稳地摆着铜镜和装满饰品的镶金木匣，她再看左侧，床脚放着高脚灯台，画着春日牡丹图的屏风静静立在角落。
这屋内的情景是自己熟悉的。
她赤着脚，冰冷的气息穿透脚板，直逼心窝，这种感触既恍惚又真实。她走在屋里，伸手摸着这些桌椅雕花，曾经的一切又再次浮现。
院子里的风吹得很响，深秋的寒气提早来了上元国，明亮的月亮挂在空中，亮锃锃的地面反照它清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