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
清凉的秋风吹来满庭的桂花气味,沁香充斥着内屋,一个扎着双髻的孩子伏在案上沉睡,鹅黄色衣衫包裹这曼妙的身材,一缕头发从一旁脸颊滑下,恰到好处地停留在鼻尖。
充满桂花的秋风推开吱呀的木窗,案上的孩子突然惊醒。
一颗冰凉而悲伤的泪水沿着眼角的泪痣慢慢滑下,啪嗒一声惊醒了双目呆滞的孩子,她突然掩目哇哇大哭起来。
“小姐,小姐,小布头来了,小布头来了”
门外的一个丫头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肥嘟嘟的双手握住孩子纤细的手腕。
“小姐,这怎么还突然哭起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我,我,是我对不起穆家,是我害了三叔,是我害了爹爹!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穆家军怎么可能会去城外,又怎么可能会中了埋伏。!”
孩子双手从通红的眼角滑下,混杂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埋伏”两字声若蚊蝇,看向丫头的眼神渐渐地从茫然转为震惊。
眼前的小丫头不是旁人,正是以前一直陪伴自己的小布头。此时的小布头扎着两个小啾啾,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退下,整个脸庞还是那么胖乎乎的。
“小布头?”
孩子迟疑地吐出这个名字,小丫头乖乖地点点头,询问得到回应,孩子不管不顾地伸手揉着小布头胖嘟嘟的脸颊,带着哭腔的声音更加颤抖起来,嘴巴咧得老大。
“小布头,你还活着吗,你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还有,还有,小布头你怎么又胖了啊,是不是又偷吃去了?你,你额头的伤怎么也好了哇?我,我……”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什么伤疤?我怎么听不懂了?小布头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
小丫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这么可能是做梦?”
孩子呢喃,不管眼泪还是鼻涕,胡乱抹在衣袖上,被单薄衣裙包裹下的肌肤起了层细小的疙瘩。
孩子呆呆地拍了拍脸庞,推开一旁焦急询问的小布头,跌跌撞撞奔向木窗的铜镜前。
一双杏眼被泪水浸泡得红肿,左眼角的那颗泪痣衬得这张脸颇有些风情,稚嫩的脸庞布满泪痕。
这鼻子这眼睛,指间的触感竟然是那么真实,她焦急得袖口扒开衣角,竟都没有伤口,口中不停重复着“怎么回事”。
小布头歪着头,颇为好奇得看着小姐不时扒着自己的衣服,揉着自己的脸和发髻。“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死于乱箭之下了吗,为什么还活着,那父亲呢,穆家军呢?一连串的问题轰炸着她的大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孩子正是当时死于乱箭之下的穆家二小姐,穆辞镜。
“小布头,小布头,爹爹呢?你快告诉我,爹爹在哪里!”穆辞镜攥着小丫头胖乎乎的手,整个人激动着颤抖起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布头伸手探了探辞镜的额头,内心想着要不要去唤医馆先生来看看,嘴中说着。
“中庭的宴席还未散去,将军现在应该还在中厅招呼客人,小姐,莫不是你中午同夫人吵架了,吵糊涂了?”
“我中午同夫人吵架了?”孩子内心觉得这小布头不对劲,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但是却又有种说不上的熟悉感。
“小姐,是大娘呀。”
小布头竖起手指贴在胖嘟嘟的嘴巴,悄悄道,“不止同夫人一个人呢,小姐你还把那个天天耀武扬威的二夫人也骂了,还有那些院子里的姬妾呀,对了,还把大小姐也骂了呢,小姐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我这个,这个,什,什么?”辞镜惊得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今天是大小姐及笙的大日子,满门宾客都是来给大小姐祝贺的。大厅都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还有跟着前来祝贺的将军王爷,更有些官家老爷来和将军商量大小姐的婚事呢。”
“这及笙的宴席可是从上个月就开始张罗了,整个将军府就一直忙着这件事情呢!”
小布头嘟着嘴,探头看着小姐呆若木鸡的模样,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巴道。
“不是小布头说小姐你,不管那些姬妾怎么说,也不能在那个场面发脾气,甚至还同夫人争吵,还掀翻了装了菜肴的盘子,我当时在后面看到当时将军脸都黑了呢。”
小布头做鬼脸见辞镜盯着她,慌忙一改刚才的表情,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道,“小姐当时骂的好哇!小布头当时在心里都在为小姐叫好呢。”
“我当时真的疯的这样厉害?”
辞镜搜刮大脑竟没有一点点印象,脑袋空空的好像没装水的木桶,拍着脑袋努力回想着这本应该亲生经历的事情,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结果。
小布头见辞镜不再盯她,放心地拍了拍胸口顺气。
及笙?吵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回到了两年前的那次宴席?
但是其中具体的细节却还是这么模糊,像宴席上的争吵,争吵后的将军府,再如宴席上和夫人争吵的话语,宴席上的窃窃私语,姬妾不掩饰的怪笑。
这些碎片般的记忆却很难拼凑起来,这些记忆也很遥远,像是来自遥远的北地山尖的寒风,带着不可言喻的寒冷和陌生。
这样既模糊又熟悉的感觉如同蚕丝将她和现实缠绕起来,这本该如同大江倾泻的记忆却戛然而止,封印在严严实实的蚕茧之中。
辞镜单手捏着下巴,眉头紧蹙,缓慢踏出门口,迎面就是一阵混着桂花的清凉气息,将内心的一切寒冷和空虚都一并吹散。
她这是重生到了两年前,而现在,她刚刚十四岁。不管是什么缘由,现在的她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之躯,并非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那段惨烈的记忆不是什么午间的噩梦,是实实在在的,那长箭的穿心之痛,满门尽灭之痛,辞镜想起来还是心悸。
如今穆家军还没有面临灭顶之灾,这一切都还在最开始的地方,还在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帝都元州城中。
原来上天真的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心底不断积累的祈愿终于得到了回应。
“真好,真好。”辞镜在内心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终于安心了。
她的整个脸庞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吐出的空气也是带有温度的气息。
秋风吹起她几缕散落在脸颊旁的散发,拨得她的脸庞发麻,内心酥酥,一切都是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