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谈话
“简直是胡言乱语！厚颜无耻至极！”
想起从宫里出来那日，素来温润沉稳的父亲失了风度破口大骂的话，显云坐在软塌边上突然开始发呆，手里的琴谱掉在了腿上也没有察觉。
对面的粉裳少女瞧着，挑了挑琴弦惊醒她，笑嘻嘻道，“妹妹在想什么呢？”
显云回神，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见她又是不愿说，忍了几日的王月娴实在忍不住，追问道，“你这几日一直心事重重，怕是因为寿宴上太后赐婚一事吧。”
轻轻拾起琴谱，显云笑了笑接话，“娴姐姐这几日一再的旁敲侧击，就是想问这件事吧。”
王月娴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臂弯，“宝儿你跟我说实话，那日你犹犹豫豫为何不肯说出拒绝的话？难道真的是怕吗？你不知道只要你拒绝，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是不会非要赐婚的。”
显云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
王月娴瞪大眼，“那你为何不拒绝呢？任由那人胡邹败坏你的名声，这下好了，闹的满城风雨，都知道你要嫁入齐国公府了！日后你还怎么说亲啊。”
“太后的懿旨都下了，我是要嫁给燕世子的，娴姐姐还说什么说亲不说亲的。”，显云笑嗔一声。
王月娴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懿旨下了又如何，谁都知道这门亲事强人所难，眼看着这两日天好了，等皇后娘娘回来，一定会说动陛下毁了这门亲事的。我看啊，你嫁不到齐国公府去，难怪你不着急。”
“姨母快回来了？”，显云闻言欣喜的问道。
王月娴奇怪的看着她，“怎么？没人跟你提起吗？”
据说皇后最是疼爱显云，她要回京的消息，没道理她不知道呀。
“嗯。”，显云浅叹一声，“我娘生我的气，关了我禁闭，家里人都生我的气，这几日我这院子除了你，连三哥都没来过。”
王月娴张大嘴啊了一声，“我就说怎么气氛这么压抑。”，随即小声道，“藤伯母是不是因为你没有拒绝与燕世子的婚事，所以生气了？”
显云点点头，紧接着月眸眨了眨，又摇了摇头。
王月娴一脸懵，“到底是不是啊？难道还有别的事？”
显云垂下头抠着几案上的锦缎，细若蚊蝇道，“一开始是气我不争气，不敢拒绝婚事，后来…后来我说，觉得嫁给燕世子，挺好的。”
王月娴瞪大了眼，嘴巴大的能吞下鹅蛋，猛的拍了显云的额头，惊呼道，“你疯了！竟然想嫁给燕琅！”
显云揉着额头抽气，憋了几天的闷气发出来，质问道，“嫁给燕琅有什么不好的？就因为他死了两个妻子，废了右手，大家就都嫌弃他瞧不起他吗？难道你们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认识相熟这段日子以来，显云一直温声柔语的，王月娴头一次见她大声说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间愣在原地。
听不到她的回答，显云压了压声，蹙着眉芝麻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想嫁给燕琅，我八成是疯了，只是…只是也不是说我想嫁给他，我就是对嫁给他这件事并不反感而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知道我爹娘和哥哥不看好这门婚事，不愿我嫁给燕琅，他们是对的，只是基于对燕琅的偏见上。世人对他都有许多偏见，觉得他废了右臂断了前程，可那是他的前程又不是旁人的，旁人凭什么瞧不起他。觉得他死了两个妻子失了两个孩子是命硬克妻克子，旁人又有什么权利去揣测别人的命运。痛失妻子痛失爱子，已经让他很悲痛了，为什么你们还要伤口上撒盐。”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显云喘了口气抿唇道，“世人都对他太不公平了，他们一直在不考虑后果的伤害他，他们的闲言碎语给他带来了越来越艰难的处境，不管他是断了手臂还是命硬，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在我看来他只是个可怜人，并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反到是舍命救人学识渊博，有修养心地善良，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嫌弃他，不愿意嫁给他。”
“这就是你不拒绝嫁给他的原因吗？”
门外传来沉厚的反问声，王月娴从惊呆里回神，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藤相站在门口，连忙行礼。
“藤伯伯。”
显云跟着站起身，局促的握住手帕，“爹。”
藤络纬负手而立，一脸复杂的看着显云，半晌温声道，“月娴，今日你先回府吧，改日在来寻宝儿。”
王月娴自然知道这是父女二人有话要说，连忙应声离开。
藤络纬跨进门，坐到软塌另一头，开口示意局促不安的显云，“坐下说话。”
显云垂着头落座，犹豫着道，“爹爹什么时候来的。”
藤络纬哼笑一声，“从你开始高谈阔论的时候。”
“我…”
“行了我都听见了，你的心里话。”，藤络纬打断她，沉凝一瞬语重心长的开口，“宝儿，你从小在湘南长大，你外祖母是个睿智心灵之人，我想过你在她跟前养大，定然是长不错的，只是没想到，她将你养的这般单纯心软。”
“爹爹，宝儿是单纯，但我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错，不是因为心软，只是因为世人总是用有偏见的眼光去看旁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可怜之人。同样是身体有残缺，可宝儿天生如此，这许多年又有谁能说我是不祥之人。”
藤络纬听着忽然想笑，“你知道你说话的语气，特别像那些自诩世外高人的，你可记得你还不过十四岁呢？”
显云愣了愣。
藤络纬失笑摇头，“你一口一个世人来比喻外头那些人，你又难道不是世人之一吗？就连爹爹都不敢保证事事为别人着想，你就能事事做到？”
“宝儿不是自诩清高，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无非是你觉得燕琅可怜，他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舍命救了陛下所以废了手臂开始的，因此世人瞧不起他觉得他不祥，为他冠以各种不堪入耳的坏名声诋毁他，所以导致他落得如今的田地，人人避而远之，人人耻笑嘲讽。若是顺着你的想法来，他的确十分可怜，我们不该受流言蜚语影响，对他火上浇油。”
知道藤络纬理解她，也明白道理，显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