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第十八集
当天夜晚,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小路上行走,边走边回头警惕周围的情况,反跟踪技能异于常人,最后在一扇木质小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间头顶传来浑厚空冥地回音:
“因为双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做贼心虚了吗?进自己家都遮遮掩掩。”
人影猛地回头想搞清楚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是黑暗中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微弱的月光蒙蒙地给上所有事物一圈光影。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尽快开门躲进室内,然而人影不这么想,他只想着要找出发出声音的人,再让那人永远发不出声音。人影没有害怕,精神紧绷、杀气重重,背对着木门借此挡住后背,以及后手藏着的凶器,如此昏暗的环境对自己不利,那人也应是有备而来,但是没有直接暗中袭击,想必是另有别的目的。
还以为这种精神紧张的对峙还要持续很久的时候,那人却光明正大地从对面楼顶下跳,落地侧滚翻后,起身笔直地站立在人影面前。
能从六层楼建筑的高度自信地以肉身跳下,说明不是魔法师,临近触地的瞬间还会翻滚用手臂和背部减少下落的冲击,从而保护膝盖,也不是圣骑士依靠重甲横冲直撞的作风。该死!遇到棘手的敌人了!
那人一步一步走,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从建筑挡住阴影里走出来,最后沐浴在月光的温柔之下。祖母绿盛光般的眼眸,头顶毛发间随着声音转动的尖尖猫耳和摆动的尾巴,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达米安没有用黑巾围住自己的脸,没有半分的防御,他把整个身体完全出现在人影面前,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达米安手无寸铁,周围最近的掩体在十米开外,是夜中最明显的站桩靶。他在showhand,如果赌错了,没人会知道人影会用什么致命手段攻击达米安。
然而达米安对这种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死的情况丝毫不在乎,平时脸上的高傲和不屑,这时被坚毅和沉默替代。
“你消失了好几天,但我还是抓到你了。”
“呵呵呵,你在说什么呢?”人影干笑两声。
“我不知道你的原因是什么,但这是违背法律的犯罪行为,和我一起到皇家自首吧,只要能回头,多久都不算迟。”达米安向人影伸出手。
人影看着达米安,沉默着没有回应,更紧紧握着后手的凶器。
达米安也看着人影,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
“不相信是吗……”达米安开口,“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推理的,
“首先一开始我就犯了侦探里最忌讳的一条——先入为主,我以为犯人是魔法师,潜入监察局的时候碰到的也是魔法师,更加深了这个错误的念头,然后一直在死胡同里转不出来,近乎死局。
“说起来很惭愧,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逻辑谬误终于把我从死局里拉出来——那就是为什么作为死灵术士的犯人,会大费周章的跑到监察局偷尸体呢?如果他是犯人,大可在犯罪的时候就把尸体收集干净,出于何种原因要把尸块留监察局?
“说白了一字之浅,死灵术士不是犯人,尸块的信息是真正犯人透露给他,或者说是故意准备好送给他,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死灵术士身上,这样真正犯人就有更多时间安排行动。
“这就引出第二个问题,明明有能力把尸体处理得毫无破绽,为什么犯人一定要留下尸块在案发现场,让监察局收集,而其他部位却都处理掉了?
“实际上,这是一个障眼法,能一叶障目、一石二鸟的障眼法,一石二鸟是借由死灵术士引开注意力这已经推理出来,而一叶障目是想让所有人误以为六个魔法师都死了,牟定犯人是一个及其残忍的、杀人不眨眼的连环杀人犯。但是据我检查,监察局中收集的尸块里没有任何主躯干的部位,所以犯人并没有杀死他们,他们应该都还好好地活着。对于搜救过程中,活生生的人质和冷冰冰的尸体,哪个更重要不需要我明说。”
“所以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讲个故事?好吧,我信了,真是个不错的故事。”人影故作轻松,耸耸肩。
“名为‘推理’的绳子,要串上‘证据’的珍珠,才所谓是‘真相’的项链”达米安似乎预料到人影对自己的一番说辞完全不会信服。
“我在所有的案发现场,几乎都发现了同一样东西,”达米安打开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包好的手帕,“一种奇特的泥土,和周围的泥土有很大差异,先入为主的思想让我吃尽了苦头,冥思苦想了很久,仅认为是犯人鞋子上留下,或者是土系魔法师施法的痕迹,后面才发觉——这是地基的土!只有夯实的土才会如此干净而且坚硬无比。那么,在阿瓦隆中,哪个种族最会打洞呢?”展开的手帕里都是刚才所描述的泥土。
“告诉我,奥托。”
奥托站在门前,面容严肃,随后眼睛眯起来,放松了许多:“没错,地精最会打洞。不过你别忘了,阿瓦隆里可不止我一个地精,况且一小包土能又能证明什么?”
“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不过我还有决定性证据,”达米安从怀里拿出一大一小像单筒望远镜的东西,“在霍姆法装备铺里我了解到一个工具,那儿实习学徒的日常工作,是给每天送来的皮革原料剪裁成大小相同的草料,而草料的边缘整齐且轻微烧焦,和尸块上的横截面痕迹一模一样,所用工具就是我手里名为‘光炙笔’的魔法道具,几乎是所有皮革工匠的必备,凶手是皮革工匠吗?熟练地使用光炙笔切开受害者?
“当然不是,”达米安从后腰的口袋里拿出一块破烂的肉排,甩在地面,“光炙笔以小型魔法石为能源,但功率太小,只能用来切割皮革,切开肌肉纤维都勉勉强强,更别说质地坚硬的人体骨骼了。
“线索又断了么?不,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点,”达米安把光炙笔展示在奥托眼前,手指慢慢移开,“这上面阴刻着一小段话‘frommcillree’,没错,阿瓦隆所有的光炙笔都来自于杰斯·麦克伊利的魔料店,而魔料店所售的道具百分之八十都是由你设计的。好巧不巧,我也在你的工作室里发现了相似的工具”
达米安又拿出一只光炙笔,外形更粗糙也更粗厚,然后把一根棒骨抛向空中,拇指启动光炙笔,一道明亮的光束从末端射出,把三指厚的棒骨切黄油般地分成两段,棒骨落地,切削的横截面冒起白烟。
“某人告诉我‘机密的图纸在地精手上绝不会泄漏’,那么我想……不会有第二个人掌握了原型机的制作原理吧?
“奥托,请你坦白交代,你到底在和谁合作!为什么要伤害这么多无辜的魔法师!”达米安把光炙笔对准奥托,达米安又一次威胁,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发明有多大威力。
奥托笑了,边走边说:“我认为抓到我的应该会是教廷的圣骑士团,或者魔联团的精英魔法师,却从没想过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来揭开我的计划。”
“你没说错,都是我做的,”奥托一步一步地走,停在达米安面前仅几厘米,擡头仰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除了一点,我不和任何人合作,我单干。”
一直藏在背后的凶器终于拿出来,光明正大的放在达米安眼下,并不是要与他对峙,奥托在给达米安展示他的凶器。
是一把□□,这个发明根本不会有其他人使用,因为阿瓦隆里的魔法师都放弃了近身格斗,哪怕放在眼前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什么用途。
“我从精灵族学习制弓技艺,经过小小的改进和创造,即使像我这类力气不大的人也可以使用箭矢,很实用的发明不是吗?你一定也觉得很酷!”奥托略带自豪地说。
“然后就用它射穿了六个魔法师。”
奥托看见达米安阴沉着脸不动如山,眉头锁成川形。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托摆摆手,拨动□□,精密自动机关从箭仓换上一枚与众不同的箭矢,箭头狭长中骨突起,“悠远峡谷的迷沉花,提炼花粉后浓缩在箭头里,只需要两厘米的伤口就能在十几秒内失去一切知觉。我可舍不得杀掉那些魔法师呢,他们也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分子。
“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奥托转身开门,邀请达米安进工作室,“亲自来看不更好么。”
达米安不止一次地到工作室里做客,多数是和奥托喝下午茶谈天说地,自从连环杀人案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找寻证据时搜寻了整间屋子,没有发现有能藏六个活人的地方。
达米安刚刚发觉自己原来从没认清过奥托。
开启的木门盛情邀请客人进入,那是个圈套,是陷阱!是长满尖牙利齿血盆大口的巨兽!但是达米安别无选择,毅然决然地踩碎一切保护踏入荆棘之地。
工作室里和达米安印象中的一样,依旧整整齐齐井井有条。奥托走到工作桌下,拉开暗格在表盘上输入一串密码,随后旁边的石墙坍缩向两边移开,一个黝黑的洞把所有的光线都吸进去,仿若深渊。奥托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前面带路。”
半躬着腰前行十分钟,阶梯越来越往下,很难想象只有奥托一个人怎么进行如此大量的挖掘工作,当抵达尽头时,达米安眼里全是惊讶,阶梯的最后居然有个比上方的工作室还大两倍的空腔,数根管子接到天花板上不断地有风吹进来,居然连新风系统都考虑到了,角落里是手指粗细的铁链和食物残渣,还有废弃使用过的纱布以及药品。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刻画在地上的六芒星,繁复每根边界都刻上了铭文咒语,星上的每个角都躺着一个人,都被割开手腕,血液浸染了泥土。
达米安慌忙跑过去抱起其中一人,看到昏迷不醒的人身上穿着法袍,表明此人是魔法师。环视一周果然没错,所有失踪的魔法师都在这里躺着了,每个都失去手或脚等其他身体部位,但是全都还有生命迹象。达米安试图摇醒怀中的魔法师,无论动作多么粗鲁却都完全醒不了。
“你对他们都做了什么!”达米安暴躁得像条恶龙。
“迷沉香啊,”奥托晃晃手中的试管,“第七次用让我熟练不少,这些人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都不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