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婚礼
立储君的一出闹剧，就这样滑了过去。这之后，掖庭好似没有太大变化，但人心浮动间，依稀可见端倪。
张裕林委实帮了我两个大忙。
第一，关于立储君的谣言流传出去后，姜堰一直都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张裕林这样一闹，掖庭里人人都知晓，姜堰因为言官上言说要立长子为储君大怒，更因为张裕林弹劾纳兰德而要打他板子，这一下子，纳兰家的身价水涨船高，在这掖庭，也是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争夺期。姜堰明确表明我和长子都没戏，纳兰苍苍和纳兰修容自然不会再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而姜堰的不否认，无疑让这两个女人窝里反了。
第二，先前朝廷对于我的风评一直不好，但经此一番折腾，我在人前露脸，虽然也有人弁论我，犯了后宫女子干政的禁令，但绝大多数人都在一夕之间，见证了我的通情达理。俪夫人贤德正直之名，几乎是像风一样传遍了晋国。我的形象空前的好起来。
我很开心。
但是我开心的，更多的是以后的价值。名声在外，以后我就算慢慢渗透到朝政中，又有何难？而张裕林，经过今日之事，便会在心底感念我的恩德，弹劾我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天时地利人和，我只需再搭把力，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九月初七很快到了，这一日，整个京都都特别热闹。镇国大将军娶妻，大理寺官员嫁女，光禄大夫的儿子娶妻，上将军亦娶妻，诸多好事都集合在了一起。
因我答应了慕真庭，这一日一定到场，便央着姜堰准我去。
姜堰沉默片刻，笑道：“既然你想去，那我陪你去。玉莲是你的丫头，却也是御前伺候过的人，此番你我二人同去，方显得她为你看重，以后在将军府，也至于因家世低微受人欺凌。”
我没有想那么多，但姜堰这样说，想来也是这样最好。
晋国娶亲都是在黄昏迎亲，夜晚行礼，我跟姜堰也正是黄昏的时候，去的慕家。一国之主驾临，新娘子拜别父母之际，便首先来跟我们二人磕头。
我和姜堰端坐上方，默默受了，目送玉莲的花轿走远。两人又结伴同去了另外几家，再折道去了镇国将军府。行礼之时，拜天地之前，就先拜见我们。
赫连七与玉莲一人执了一方红绸，缓缓跪倒。抬起眼来，赫连七面无表情，玉莲低头的刹那间，却有泪滴落在脚面上。我看着玉莲落泪，也是一股子难受，借着低头喝茶的瞬间，一滴眼泪瞬间落下，融入茶杯里。
再抬眼时，赫连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刚才那一幕，定叫他看了去。
不过姜堰在旁，他略略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玉莲起来后，我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到她手里，温吞笑道：“这是给你的新婚见面礼，贺你新婚之喜。”
那是我所有的积蓄了，再多，我也给不起了。礼物不贵重，但重在心意。
“谢娘娘！”玉莲又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了三个头。
赫连七扶起她，行完新婚礼仪后，玉莲被送入洞房，赫连七则被留下来敬酒。
其他几家也都要去，这边观了礼，其他几家便只能去喝杯喜酒，等一一走过一遍，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从上将军家出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姜堰牵着我的手，两人慢慢地游走在街道我。我不想回去，缠着姜堰说要住客栈。
姜堰无法，也只能依我，让苏息明日去传旨，为喝诸位喜事，明日免朝一日。
我们两人去敲开客栈的门，老板揉着惺忪的睡眼十分不耐烦：“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不行了，厨房都熄火了。住店的话，还有两间上房。”
“住店。”姜堰笑笑：“劳烦为我们安顿一下。”
说着，丢了两块银锭过去，砸得老板双眼放光，喜滋滋将我们引到上房去。姜堰给的银两多，老板将小儿摇醒，给我们烧水洗澡。今日太过疲倦，待洗过热水澡，我跟姜堰蜷缩在床上，都懒得不想说话。
今日这一番折腾，让我的心也泛起了涟漪，此刻窝在姜堰的怀里，无端地想不起，眼前这个人是仇人。
我懒洋洋地窝着，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姜堰将我的头发擦干，半搂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我们都不行动弹。大约是今日赫连七的婚礼，触动了我们彼此的心事，大家都忧虑重重。我为自己悲哀，眼前这个人占有了我，但我的心里没有他，可我除了他，大约一辈子也不能有别人。
姜堰在掖庭里是十分受欢迎的人，这样的人，单凭这长相气度，放到普通人家，也备受瞩目。可他待在我身边两年，我的心中却一直被人侵扰。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
玉莲的凤冠霞帔好漂亮，那样红艳艳的颜色，我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拥有。
将来，就算我登上了后位，作为续弦，也只能穿嫣红而不能是正红。终我一生，都不可能有婚礼了！
“在想什么？”许久，姜堰先开口问我。
我伸了伸懒腰，静静说：“在想玉莲的婚礼。”
“是羡慕？”姜堰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微微苦笑，声音无端涩然，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如果我没有入宫，或许我这一生，也会有这样一次难忘的婚礼。可，终我一生，怕是不能了！”
姜堰手一抖，缩下来与我并头躺着。他捧着我的脸，眼睛里星光璀璨：“你想有这样的婚礼？”
“但凡是女人，总是会想的。”我轻轻笑：“不过如今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姜堰伸手过来，将我揽在胸口，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传过来：“如果……有可能，我一定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我们回宫就办，好不好？”
好不好？我盯着他胸前的衣料，玄龙的图案在夜里透光。他的心跳，嘭嘭嘭，就在我耳边响动。我张了张嘴，眼睛已经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