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无言
自此，我与姜堰就算和好如初。他如同以前一样，日日来我宫里小坐片刻。如今纳兰修容和纳兰苍苍都有了身孕，侍寝自然也轮不到她们了。
姜堰不在掖庭宿，一旦宿在掖庭，必然是在我这里。
纳兰修容和纳兰苍苍自然是要生气的，但气归气，也没有法子。
御医的二十四字真言在那里摆着呢：“勿生气，莫激动，忌行房，忌药石，少沾寒，多食暖，莫爬高，勿重提。”谅她纳兰修容有无数个胆子，也不敢阻拦。不但不能阻拦，还要鼓励姜堰多去走动，才显得贤惠大方。
原先是尚且还好，如今纳兰苍苍也怀着身孕，王后不呕死才怪！
转眼便是中秋佳节，年年的这个时候，掖庭都会十分热闹。
姜堰的本家兄弟不多，笼统不过五人，中秋又是合家团圆的时候，少不得要操持着聚一聚。
往年都是纳兰修容来主持，因今年有了身孕，姜堰便让我来操持这场宴席。我懂得不多，幸好赫连九在一旁协助，才算有模有样地准备好了。
中秋这一天，早上起来下了绵绵细雨，到了下午放晴，晚上月亮格外地明亮。是个好天气。为了赏月，宴席是直接搬到春禧殿外的空地上的，院子中央搭了戏台，分作左右两场。左边是姜堰宴请文武百官，以及自己的五位堂兄弟；右边是王后宴请文武百官的家眷，以及姜堰的嫂子或弟媳。
她有身孕，身子格外金贵，只需往上头一座，自有我和赫连九来操持。
赫连九有气：“明明都是你的功劳，倒让她抢了去！”
“等你有了身孕，也会格外金贵的。”我开玩笑。
赫连九摇头，断声说：“我是绝不可能有姜堰的孩子的。”
“为什么？”我一愣，有些纳闷起来。
赫连九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除了一轮圆月，什么也没有。她看了半晌，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啊，就是储秀宫里的一尊泥菩萨，除了镇宅子没大用。算了，时机合适了，我一定告诉你。”
我皱着眉头打量她，她的神态淡然自若，可字里行间那股子的意思，分明让我捉摸不透。
酒过三巡，我便借故出来透风。
今日的酒宴，实在是太过气闷。春禧殿旁边就是御花园，我打着扇子，玉莲扶着我，慢慢踱步。
山山水水一转，眼前已经是邰虎池了。那亭子里坐了个人，正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托着腮在那里看着邰虎池。他背对着我们，身穿月白色袍子，这般随意的坐姿，一看就是武将出生。
我连忙顿住脚步：“玉莲，我们回去吧？”
“那不是赫连将军吗？”玉莲不明所以，略有些喜色地道：“娘娘，好像真的是赫连将军！”
她这一咋呼，前方的赫连七就转过了头来，待看清是我，立即站了起来，就站在那里不动，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似乎是等我走进。
这会儿要装作没看见，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玉莲扶着我走上前去，我略微福了福身，赫连七已经开口说道：“俪夫人，真是这么巧，你也出来透气啊？”
“那边酒宴气闷，左右有王后和安昭仪照看着，我便过来躲会儿懒。”我勉强一笑：“将军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来这里看风景？”
“不是看风景，而是……”他说，话到一半惊觉不妥，才顿住了，又道：“娘娘勿怪！”
我静静地看他，没有接话。主要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后，还是他发话了：“腰，还疼吗？”
话音刚落，玉莲扶着我的手就是一紧。
我扭头看她，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少了一点血色。然而神色却无恙，我低头看着她的手，那指尖都在抖个不停。
“怎么不说话？”赫连七又柔声问。
我摇摇头，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算了，迟早都要知道的，既然今日撞破了，那也只能跟她明说了。眼下，还是要先应付好赫连七。
场中又沉默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说。赫连七的脸微微有些红，看起来喝了不少，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又很清醒，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还是没有醉。
“听说，王后娘娘和娆婕妤娘娘都有了身孕？”半晌，赫连七没话找话。
我点点头：“嗯。”
“那你……”他上前一步，脸色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我看着他轻轻笑道：“嗯。”想了想，觉得这样太过敷衍，又补了一个字：“还好。”
“那，那就好。”赫连七顿了一顿，才说：“既然……我先走了。”
也不告退，直接拎着酒壶就走。夜色里，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踉跄不稳，那身月白袍子，居然透着一股子的凄凉，让人眼窝子发酸。
“赫连将军喝醉了。”玉莲忽然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这许久。我扬起嘴角想笑一笑，却觉得在玉莲面前，这个动作很艰难。索性不笑了，在亭子的栏边坐下来，盯着邰虎池里的锦鲤发呆。
“玉莲，你也坐下来，陪我一起看吧。”我轻声说。
玉莲愣愣地看我半晌，听话地在一边坐了下来。
“我跟赫连将军，是在宫外结识的。”邰虎池里的锦鲤游得欢快，都聚集在边缘啃石头上长出的青苔，我一边看一边启口：“有一次，王上带我出宫，结果我们在大街上走丢了。我被郭琦的外甥劫持到深巷里，妄图染指。那时候，是赫连七将军救了我。”
“什么？”玉莲脸色一变，急得脸都要红了：“娘娘，怎么会这样！”
我摆摆手，继续说：“后来我被贬，在宫外养病，那时候你跟崔欢留在宫中，我带着如云外出，又遇见了他几回，这才熟悉了。他……他喜欢我。”
玉莲讷讷地接话：“奴婢能看得出来。”
顿了一顿，玉莲听明白了我说什么，更加急了：“娘娘，那你呢？你可千万别犯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