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昭雪
我只在靖安宫呆了半个下午,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太后派了人来将我接了回去。
姜堰一路送我到景阳宫,临别时执着我的手与我道别:“你放心,这件事孤一定会彻查,还你清白。”
事到如今,清白还重要么?
我笑笑,轻轻点了点头。他侧身吻了吻我的脸颊,一路目送我被抬进景阳宫。
太后在景阳宫里等着我,我下得轿子来,她微微颔首点头:“还能走两步,伤得应该不重吧?哀家听说这件事,还是今早的事情,你可别怪哀家没有及时打发人去慎刑司找你啊!”
我心中冷笑。后宫诸事尽在你手,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与其说是别人害我,不如说是你太后,想让我吃些苦头。咱们的日子还长着,慢慢来,慢慢地斗,你总会知道我的厉害。
我仰起头浅笑:“微臣惶恐。掖庭自有掖庭的规矩,太后怎可为了微臣一人,破坏应有的规矩?”
“难为你这么懂事。”她大是感叹:“难怪王上喜欢你,哀家也喜欢。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着吧。”
我告退出来,立即有侍女过来扶我去休息。不过是两日不在这房里,这房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格外亲切。我倒向床铺,将头埋在枕头里,闭上眼睛细细思量。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是时候好好理一理了。
首先,是昭美人中毒,下毒之人是宫女。这个宫女与茵昭仪有过节,而茵昭仪与昭美人向来要好。正可谓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次,刘景腾死了,看起来是自杀。但我明明威胁过他,如果他死了,一定让他的家人不能安生,他如今畏惧我和苏息,断不敢违背。那么,他的死未必真的是自杀。
再次,刘景腾的死被指认与我有关,而我,的确没有杀他,后宫流言又纷纷指认我是元凶。当日在场的诸人,人人都有可能是泄密者。但我跟刘景腾近距离说的话,只有他身边的亲近太监听清,所以这两人是可以排除的。
我将头蒙起来,一时间有些明了了。
这是个一石三鸟的计策,想出此招的人,非比寻常。
昭美人中毒不易发觉,如果不是我及早发现,很有可能就此香消玉殒;姜堰是喜欢昭美人的,必定因而触景生情,不会再到玉福宫里来,更不会再召见跟她关系好的茵昭仪;而我给人把柄,如果不是崔欢手下留情,很有可能病死慎邢司,就算慎邢司不死,也必定引得姜堰怀疑,继而对我生厌。
这一石三鸟的计策,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
是郭美人,还是与郭美人交好的菀婕妤,或者是看似中立的惠容华?或者,是这三位新晋的妃嫔,更有可能是确保自己侄女地位稳固的太后?
就这一次的布局来看,掖庭险恶,我还不能独善其身。
我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是时候寻找同盟了,我坚信姜堰宠幸我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今日如果不是太后搅乱,或许我会留在靖安宫,毕竟这里是姜堰的寝宫。
三更天,不当差的宫女们都睡得熟了,我爬起来往后门走去。那里有个人在等我,我走过去,他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才小声说:“崔欢不负所望,已经知道了那个宫女的行踪。”
我点点头,示意他把一切都告诉我。
那个用针刺了昭美人的宫女,叫做黄玉,原先是在茵昭仪的椒栏轩当值。她是茵昭仪初初受宠时,郭美人赏给她的,因而茵昭仪一直留心着她,想着能找个由头打发了出去。正好那日茵昭仪丢了一只钗子,就遣了人将她带走了。之后,黄玉在慎邢司挨了鞭子,发配到青双殿,茵昭仪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在昭美人被刺伤的前三天,有个老嬷嬷到青双殿与黄玉见了一面。两人在后殿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嬷嬷就走了。
我问崔欢:“知道那老嬷嬷是哪个宫里的么?”
“我办事你放心。”崔欢笑道:“都打听清楚了,是司礼监里负责教习礼仪的老嬷嬷,菀婕妤当日还未曾进掖庭时,正是她奉旨前去指导菀婕妤学习宫中礼仪。”
原来是她。
“郭美人知道么?”我思量片刻,问道。
崔欢高深莫测地笑起来:“怪就怪在,美人娘娘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昭美人是折在了谁的手上。否则以她的性子,只怕早就来兴风作浪了。”
“会咬人的狗,它是不叫的。”我冷笑:“这一局倒是有意思得很。”
崔欢走后,我站在院中思索片刻,才回去睡了。崔欢提供的这一点线索并不是没用,正因为有用,才将我本来就看的不太明白的东西,搅得更加的复杂。但不管怎么说,这掖庭的局势如何,也只有进入矛盾的中心才能知晓。
剩下的,见招拆招。
姜堰办事的本事极为迅速,苏息着手去查这件事的始末,不过用了半天的时间。
我有些佩服苏息,他一贯很有本事,在姜堰身边立足,总得有些手段。
他第一时间追查了流言传出来的地方,是御花园西南角的椒栏轩,那里是茵昭仪的宫殿,是茵昭仪的手下小宫女嚼舌根,流传出去的。苏息扣押了几个宫女,严刑拷打加诱惑,又逼出来一个消息,是玉容华身边的小太监指使的。经小太监招认,是他勒死了,假装是刘景腾自杀,然后嫁祸于我,散布谣言。
姜堰大怒,立即下旨将玉容华封号剥夺,贬为庶人,移居青双殿。
这是打入冷宫了。
废妃的旨意传到玉容华处,听说她哭得几乎晕死过去,大喊自己冤枉。传旨的苏息回来告诉我,玉容华哭得声嘶力竭,求着姜堰相信她,不大像是做戏。
我微微冷笑,做戏也好,真的也罢,这个中种种,怕是只有日后能知晓了。
玉容华第一个得宠,风光不过一个月,就成为历史,掖庭满是唏嘘。这件事之后,也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个掖庭,我的分量,似乎有些足了。
足到,可以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