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遇到爱情之后的故事 - 我在三十岁的第一年II - 毛利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33遇到爱情之后的故事

33遇到爱情之后的故事

我和唐德有个相当体面的爱情故事。

经常听他跟人吹嘘:“当时什么也没想,住院的时候就决定了,我要追她。为了养伤,我先按兵不动,就怕太激动。医生说了,刀口要静养,真的,活了三十年,头一次箭在弦上,等一个多月。别说纽约,就是月球基地我也要想办法去。”

哈哈哈哈哈,一般这时候就有一阵笑声,活脱脱勾勒出唐德跨越大半个地球急赤白脸赶过来的盛况。

他突发的阑尾炎,和跨越一万多公里的追逐,都让人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是冥冥中注定的,所谓百转千回,转角遇到他。张小菲听着故事说,怎么比我的停车场故事浪漫一百倍,纽约就是纽约啊。

故事添上纽约的坐标,连雪花都是浪漫的气息。

他从机场巴士上下来,还是那张圆乎乎的脸,好像从来没受过人世间任何的挫折,满脸笑容,厚厚的大外套帽子上有一大圈毛。他就像冬天里一只狗熊,愉快地,朝我挥起了手。

纽约的夜空,正好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

街上人来人往,背后是宏伟的中央车站,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有一个男人朝我走来,他什么也没有看,没有注意到开始飘的雪,没有看一眼那个伟大的车站,他径直走向我,眼里只有一个我。

一个戴着白色绒线帽,傻乎乎吸着鼻子的我。

他说:“陈苏,只有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喜欢我?”

我忍不住笑了:“为什么要尝试,现在就很喜欢你。”

这是爱情故事的开头。

开头就像吃蜂蜜,每一口都甜得冒泡。唐德在纽约每一条街道牢牢搂住我,去外面吃饭,看到酒保朝我眨眼,他会一本正经跑上去,嘿老兄,她是我的女孩。

去中央公园打雪仗,去帝国大厦顶楼接吻,唐德把纽约的冬天变成了春天。

在蒂凡尼橱窗外面,他说:“等等我。”我心想是不是太快了?

他去隔壁店,买了一只热乎乎的牛角包,送到我手上。

和唐德在一起,我再也不需要费尽心机逗自己开心了,再也不需要牢牢记住每一本书、每一部电影里最扣人心弦的部分,去尝试触动另一个人。

爱情让人变得像个傻子。两个无知无畏的傻子。

可惜的是,任何爱情一旦转正,都会变成一幅庸俗的模样。

过了最初最甜蜜的两个月,我和唐德开始经常吵架,我变得不可理喻,他变得气急败坏,我在电话里高叫着“你给我滚,以后别再找我”。他怒气冲冲坐下一个航班来上海,只为跟我当面吵架。

异地恋可能是世界上的一种极刑,两个相爱的人被迫分隔两地。年后我找了一份新工作,还是做广告,这回做的是新媒体广告,收入颇丰,至少不需要再担心房租,也不需要再担心是不是要回老家。

回上海后埋头工作两个月,连大年初一都在加班,才还完纽约一笔又一笔的卡债。唐德远比我贫穷,他连一万块都会分期十二个月,让人好气又好笑。有时候忍不住给他打点钱,他顿时假模假样地暴跳如雷,正义凛然说:“收起你的臭钱,你以为用你肮脏的钱就能收买我吗?”

如果是个正常男人,应该会好好考虑多挣点钱这个问题吧。

他从不担忧,因为他有更广阔的追求,永远捧着那些昂贵的相机,努力想拍出一张满意的照片。

不吵架的时候,我们会畅想,学学那谁谁,环游世界去呗,怎么样?他负责拍好看的照片,我负责加上美丽的文字,啊,前途一片光明。

然后拿着计算器算一下,发现即便三个月的短暂财务自由都离我们很远。经常我忙得四脚朝天,他到处出差,我抱怨他赚这么少为什么比我还忙?他听了不愉快地说:“收起你那套资本主义的嘴脸。”

我们不再讨论爱情了,我们只讨论赚钱,发财后的梦幻。

吵架的时候,昏天黑地飞沙走石,胡容每次看见我,都说怎么了,又被唐德气炸了?我拉着胡容在咖啡馆怒骂两小时,说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种男人!她喝着一如既往的黑咖啡,云淡风轻说,那就分手嘛。

然后重重说一句:“阿苏,我现在隔着五百米,都能远远看出来,你是个傻子。你没救了。”

这就是爱情吗?一种丝毫容不下任何人的,狭隘的感情?一种仗着你喜欢我,就为所欲为的野蛮霸道?

跟唐德最凶狠的一架,是有一天忽然想起来:“喂,你以前说的那个已婚女同事,跟你表白那个,你们睡了吧?”

他没吱声。

那一刻只觉得所有血涌上了头,在离他一千二百公里外的上海,对着电话里的他怒吼:“你跟她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跟我只能两星期见一次?”

唐德觉得莫名其妙:“那不然怎么办?”

“我要举报,我要让她辞职,我就不让你们每天在一起。”

“早过去了,你别发神经。”

我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以前是对所有男朋友都没什么非你不可,现在抢得比谁都凶,比谁都狠,连陈年旧醋都吃得津津有味。胡容的解释是:“异地就是这样,本来应该消耗在床上的精力,现在都在你脑子里,你说你可怕不可怕。”

这些可笑的事实让我想起有个哲学家说,每当他找到生活的意义,它就又变了。

对我来说,是每当我找到爱情的意义,它就又变了。

每一场凶猛的吵架都让我筋疲力尽,想要关上那个世界。

对唐德说:“我们冷静一下。”

听起来还挺有连续剧的味道。半年过去了,一场再疯狂的恋爱,当事人也会开始逐渐清醒,这样下去不行,应该怎么办?

我母亲忧心忡忡地说:“你和你男朋友,每个月所有的钱,都奉献给航空公司了吧?”

所有美好的爱情故事,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显然,我跟他,都不是那种岁月静好,可以任受时间摧残的类型。

夏天的时候,胡容又办了一场生日派对。比三十岁那一场规模更盛大,这一次她租借了一套花园洋房老别墅,我嘲讽她:“你不会来个三十年代旗袍趴吧?听表姐说幼儿园老搞这种。”

胡容翻白眼说:“对不起,小姐,三十一岁怀什么旧?大好时光现在才开始!”

胡容完全恢复了,她又变成了所有人的伟大导师,完全想不出来,这样的女人上海滩真有匹配她的男人吗?

她说:“傻瓜,为什么要找一个全能型的?在每个男人身上撷取10%的精华,凑起来让自己开心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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