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并肩
江客长叹一声，嗓音闷闷地在他胸前响起，叙述的语气悠远流长，又好似与自己无关：“训练营，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南邶听着江客絮絮绵长的讲述，眉宇的折纹逐渐拧成一道极深的沟壑。青筋紧绷突起，郁气积重。健硕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江客几乎能感受到他暴忿如雷的心跳，以及狂躁压抑的愤怒。
末了，江客撩起眼帘，眸色轻柔地注视他：“南邶，江唯说，你十七岁当兵之前，第一次冲入江家后院，是因为看到我一身是伤地从外面回来。”
南邶滑了滑喉间，那里干涸地几欲要冒火。他俯下身，歪身一躺，让江客趴在他身上，轻轻吻着她的发顶：“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江家这些年的遭遇，以往我都是看到江文南的车亲自接送你回家，就从没起过疑心。只有那一次，江客，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后来跟过几次江文南，但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江文南警惕心那么强，怎么可能被你发现？”江客蜷曲着手指，在他心口处画圈，语气恹恹，透着依赖，“你还记得那次我回家的时间吗？我听江唯说，你每次都会在江家门口站很久，一直到我进门你才离开。”
南邶担心她掉下去，勾紧她的腰，将人往身上提了提。随后想了下，答道：“那次你回家，比往常早了一个多小时。”
“嗯。”江客似是从鼻息间轻轻笑了声，旋即音色骤转讥讽，“那天，我去过一次警局。”
南邶一怔，低眼看她：“你是去揭发训练营了？”
“……是。”江客颔首，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其实，在那之前，我就一直在写匿名信寄往警局举报，可是，警方从没当回事。直到那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亲自跑去警局。但结果……还是没人相信我，尤其我还是一个曾经灭了全村的纵火杀人犯，可信度更低。”
南邶呼吸沉滞，抬起一只手在她颈间按揉穿梭，细腻的动作似是在安抚：“那后来呢？”
“后来……”江客阖上眼睑，仰头枕入他颈窝，“后来他们就找了双倍的人手来收拾我，我在报警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他们报复我的准备。其实我去训练营大多时候都会受伤，你每次看到我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江家仅仅只是因为他提前接走我，去了他的私人医院做治疗。为了掩人耳目，也担心江唯小小年纪察觉出什么端倪。”
南邶眉心蹙得越发紧，紧得生涩地发疼：“所以，那一次，他故意没有去接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江家？哪怕……找我都可以。”
江客撑开睫羽，眯眸注视他英俊的侧脸，淡淡一笑：“我逃累了，南邶。我那时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江文南那次没回江家，其实与我报警无关，他也是很晚才到的江家。而且，以我当时的能力，他已经动不了我了。”
南邶心肝颤抖地发疼，呼吸深了又深，一次次吻着她的额头，双臂拢紧：“警方内部一定有问题。我查阅过当年药白村的纵火案，你只是做为犯罪嫌疑人被写入了卷宗，那件案子沉寂多年，早就成了冷案。很难想象海拓市这么远的地方会有人清楚细节。”
“的确。”江客耸耸眉梢，复而又爬起身，俯看南邶，“南珵说，一年前警方才开始调查训练营的事，是突然露出了什么端倪吗？”
南邶‘嗯’了声，平视她漆黑的眸子：“是军方调查的一批毒贩，突然涌入海拓市，恰好藏身一家地下训练营。但之后警方所有的调查都停滞不前，那家场地也只受到了违规营业的处罚，并没有出现任何人口买卖以及其他的犯罪证据。不过好在大家都没放弃。”
江客算是了解个大概，两手探入男人脑后，鬼神神差挠挠他的短发，又趴下：“那我之前提到训练营时，你为什么不找我了解这些？还有你周围的人，对待训练营的态度就好像那只是个普通的训练场地。”
王玫倒是好说，她一向只关注八卦琐事，南正风又秉承自己的原则，不该提的不会和家人多提。至于南邶的家人，都曾是军营出身，对这类犯罪新闻总会关注，时常就会当做家常兴聊起来。
南邶轻抚她的后背，时重时轻，有条不紊地用着力道：“之前我问你的话，你会和我这么坦然？别忘了最初时是谁对我一再遮遮掩掩。再者……”他手指顿了下，转而探入她衣内，摩挲她后背间深浅不一的斑驳伤痕，“第一次看到你有这么多伤时，我和我妈就知道，对你来讲，那些都是噩梦。一个药白镇姑且久远，平添一个训练营，我不想把你逼得离我越来越远。”
江客舒服得‘嗯’了声，几乎沦陷在这滚烫的温柔当中，声音也穿透着懒意洋洋：“所以，你是在等我向你敞开心扉时再来谈这些。就像之前提起药白镇时一样？”
其实她大概明白，这些应该不止。
昨天在审讯室时那男人特意在警方面前提到了训练营和她的联系，加上今天一事，对方的手伸的太长，南邶已经等不及了。
“是。”南邶粲然一笑，转而去摁她深陷的腰窝，眸底的幽潭沉醉地像要吸附她的灵魂，“江客，如果可以，我倒很想学学别人，折断你的羽翼，将你困在身边。这样你既不会闯祸，也不会受伤。”
江客被他摁得两腿下意识绷紧，想要挪动身体时，倏然记起他之前在办公室中作恶的行径，便直挺挺地老实不动了。
她抬眼瞪他：“别说不着调的话，既然懂我，就该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不希望我还像过去一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吧？”
南邶喟然，自嘲地笑笑：“是我能力不够，只能与你并肩同行。”
江客抿唇，抬头去咬他的脖颈，软语呢喃：“我不需要你把我罩在什么安全的羽翼之下，南邶，虽然我不喜欢灰鹰这个组织，但起初灰鹰建立的本意就是‘为自由而生’，你是我的自由归属，无论我飞多远，都会指引我回家的路。”
“江客……”南邶怔忡了几秒，而后心脏就被欣喜若狂的情绪塞得满满当当，“听话，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