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五元九角二分
“夫人，你太客气了，放心地住在这里，要缺什么短什么就跟我说！”更夫也着实同情周家人，突然的劫难让他们好端端的家说没就没了，他在商场打更的时候，见到周秉臣对商场的职工都很非常好，特别的亲切，觉得他是个大好人，大圣人，这次自己生病时，他不但送自己去了医院，还为自己买了几个苹果，在他看来，红通通的苹果是稀罕物，让更夫很是感动。
“老伯，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周母很是感激地说，对于更夫对自己的帮助，都不能用雪中送炭来形容，要比炭火还要暖。
“好，周夫人，那你们休息，我明天早晨再过来！”说着更夫就离开了。
周母把更夫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到了屋里，声音有些疲惫地说：“云志，你还看书吗？要不就早点休息吧，今天也挺累的！”
周云志搓了搓看似困倦的脸，然后笑着说：“妈，你先睡吧，快考试了，我看一会儿书就睡了！”
周母说：“那你早点睡。”说完就和小妹进到里房睡觉去了。
周云志坐床边，手里握着一本书，却完全看不进去，突然发生太多的事，让周云志一直难以承受，看着母亲虽然表面很坚强，可她心里一定不好受，父亲没有消息，二姐云菲恐怕还不知道家里的变故，还有云健，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让周云志想不通的是，大哥云健一直窝在家里不肯出去，又突然不知了去向，让周云志有些匪夷所思。
周云志也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自己的学费从哪来，如果自己去北京去上大学，母亲和小妹没有人照顾，大哥根本指望不上，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周云志也不相信大哥云健能够照顾好母亲和小妹。
现在最让周云志担心地还是自己的父亲，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让周云志忧心忡忡，如果有父亲在，有什么困难都不用担心，父亲都能解决，可要到里去找自己的父亲，周云志不知道，也没有方向。
白炽灯发出橘黄色的光，很微弱，还一闪一闪的，像极了萤火虫，床上的被子很潮湿，还散发着汗臭味，枕头也黑得发亮，周云志站起来，在地上踱着步，心里一直很慌，七上八下的，静不下心来看书。
在走了几圈后，周云志走到床边，躺在床上，可潮湿的被子感觉非常地难受，像裹着块塑料布一样，即使是夏天也感觉冰凉，刺鼻的汗臭味也让他不舒服，难以入睡，看着微弱的灯光，又想起了父亲，他笑呵呵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周云志眼角有些湿润。
周云志睡不着，又拿起书看着，可又看不进去，眼睛看着书上的字发呆，快天亮了，周云志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周母就起床，去了厨房，厨房在房子的后面，格外砌出的一个小厨房，很逼仄，有几块玻璃碎掉了，用塑料布堵着的，厨房的玻璃被烟熏成了黑褐色，周母找到了米袋子，想煮点粥，还有两颗白菜，可以炒个糖醋白菜，可发现没有糖，只能清炒白菜片。
周云志也起来，来到了院子，见更夫也在，手里正握着锯，正在锯着一块木料，上面都是些密密匝匝的洞，被蚂蚁蛀过，“爷爷，起来得这么早！”
“是呀，年龄大了，也睡不着，我再给你们打一张床，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他要是回来也好有张床住啊！”更夫又问道：“睡得还习惯吗？”
周云志立刻答道：“挺好，一觉就睡到天亮了。”说着周云志揉了下发红的眼睛。
周母也走了出来，见到更夫笑吟吟地说：“老伯来得这么早！我煮了米粥，进来喝碗热粥吧！”
更夫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说：“我吃过了，在澡堂子跟那个老哥一起吃的，他老婆给他送来的，吃不了，就吃了一口，你们吃吧，我要抓抓紧，今天把这个床打出来！”
“那好吧，老伯就辛苦你了！”周母喊着云志，“云志，快回来吃饭，吃了饭好跟小妹一起去上学！”
更夫憨厚地一笑，露出了发黄的牙齿，和通红的牙床，对比很强烈。
周云志听了母亲的话，立即走到了屋里，小妹已经坐到桌子旁，小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没有鱼，也没有肉，更没有馒头，立刻觉得胳膊有点沉，抬起头，问了一声，“妈，有鸡蛋吗？”
周云志小声地说：“小妹，快吃，今天没有鸡蛋，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了，看这粥，肯定好喝，多喝一碗，就不会饿了！”周云志把筷子放到了小妹的手里。
小妹伸了伸舌头，拿起筷子，夹了口白菜放进嘴里，脸立刻抽到了一起，觉得这是自己吃到最平淡的菜，可肚子太饿，顾不上那么多，就吃了起来，白米粥也不像以前那样稠，那样白。
周云志把筷子递到了母亲的手里，问道：“妈，你说云健能知道咱们搬到这里了吗？”
“是呀，我也有这个担心，我寻思着今天去老巷子里一趟，跟街坊们说一声，要是见到云健，就告诉他，咱们搬到了这里！”说完，周母又看了一眼小妹，说：“云鹤，把饭碗里的饭吃干净，不要浪费！”
小妹看了一眼母亲，很不情愿地把碗拿起来，把里面剩下的几粒饭也吃到了肚子里，才把碗放下，“我去趟厕所！”说完小妹就离开了桌子。
周云志紧跟着说了一句：“小妹，你要抓紧点时间，今天上学没有自行车了，所以咱们要提前半个小时从家里出发！”
“知道了！”小妹有些不高兴地答道，小妹发现搬到这里后，一切都变了，就连粥的味道都不一样了，还没有厕所，要去蹲茅坑，还是好几户共用一个茅坑，小妹还要快走几步，担心自己挨不上。
周云志也吃过了饭，收拾自己的书包，翻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物理书少了一本，然后问母亲，“妈，你看到我的一本物理书了吗？”
“没有啊，云志，是不是落在周家大院了？”说着周母亲也四下看了看，屋子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并没有看到。
“不对呀，我昨晚还看了，就放到了床边！”周云志又趴到了床底下找，也没看到，“哪去了？”
周母突然想到了云鹤，说：“一定是云鹤！”说着就冲了出去，跑出院子，跑去了茅厕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母亲就拎着小妹的手，小妹的手里还攥着一本物理书，像被霜打了似的，一脸的不高兴，走到屋里，头也不抬，“哥，对不起，我太着急，也没看，拿着就去了茅厕！”说着眼泪就要流下来。
周云志接过了书，翻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几页已经撕掉了，周云志没有怪小妹，安慰道：“没事，没事，书上的这点知识都装进哥哥脑子里了，快点收拾，小妹，咱们要上学了！”
小妹一听，挤了挤眼睛，眼泪立刻收了回去，跑到了里屋，把书包拿出来，然后走过去，牵着周云志的手说：“二哥，我们走吧！”
周云志和小妹一起去上学了。
周云志来到学校，见石达早早地就坐在教室里，便问：“石达，你怎么来得这么早，之前也没见你早早地就到校，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石达走到周云志的面前，嘴凑到周云志的耳边，低声地说：“昨天那个小演员到家里来取旗袍，我放学时正好碰见，我的天啊，她长得简直迷死个人，兴奋得我一夜没睡！”说着打了个哈欠。
石达的唾沫星子都喷到周云志的脸上，周云志伸手擦了擦，无奈地一笑，觉得石达除了对学习不上心，其它的事情他都感兴趣，周云志想起来一件事，问道：“那她对那件旗袍满意吗？”
石达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地说：“云志！你都没看到，她可满意了，不停地夸赞，弄得我爸都不好思了，然后又定做了一件！”
周云志也没当回事，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书，安静地看着。
石达又凑了过来，“云志，礼拜天，咱们去看一场电影吧，她演的，怎么样？”
周云志连眼皮都没抬，心里深清楚，石达的父亲是不会让他去看电影的，即使他偷偷地跑了去，回来也会挨顿揍的，石达的父亲对石达很严厉，每次考试要是垫底了，第二天上学时，脸上肯定会有伤，所以他就是痛快痛快嘴而已。
教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周云志抬起头看到是孔详文，这段时间他特别地嚣张，总是看谁不顺眼，浑身长满了刺似的，同学们都有意避开他，他坐在周云志的后面，周云志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看书。
孔详文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看到周云志，眼珠一转，想出个馊主意，觉得自己的主意挺搞笑，竟自顾自地笑了。
没过一会儿，打了上课铃，周云志抬起头，见黑板上的字还没有擦，第一节课是物理，周云志兴趣最浓的一节课，对物理老师印象也极好，就是个子有点矮，说话也风趣，他调侃自己说地球的引力太大，自己的个子没长起来。
当周云志站起来，走到黑板前面的时候，身后传来哄堂大笑，周云志回过头，见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知道一定是在笑自己，于是用手摸了摸了后背，摸到了一张纸，一把扯下来，看上面画了个小王八。
周云志看到孔详文洋洋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是他搞的鬼，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斥道：“谁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