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贾大爷
从头到脚有哪一点能跟自己比的呢?
夏媛本来就生气,现在看到周秀秀就更压不住怒气了。
“你在这做什么?”
周秀秀这才转过头,露出很是意外的表情,“夏媛?我跟我哥听戏呢,你们也听戏?”
但凡这姑娘态度好一点,周秀秀就能大方地把桌子让出来,然而她并没有。
“我怎么可能听……”夏媛没说完,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身在茶楼,这么说话搞不好会把包括店家在内的很多人都得罪了,“来这当然是听戏的,你们这张桌子是我们订好的,你们去二楼。”
“幺妹儿,说话讲道理,我们先来先坐下的,老板都说了你们的位置在二楼,莫长得可以就乱抢。”周厚安本来是个很会逗小姑娘的,可看到夏媛对周秀秀的态度,他就没兴趣了。
漂亮有什么用?敢对自己妹妹黑脸,周厚安就不给面子,就算是刘雪莲也不行。
咦,怎么想起那个凶婆娘了?周厚安赶紧转移了视线,“秀秀这是你同学?”
“不是,”周秀秀直接摇头,但又不想说是谢韫涛的表妹,要是说了,中午这顿饭搞不好就吃不成了,“就是认识的人。”
夏媛正高兴谢韫涛今天没跟周秀秀待在一起呢,当然也不知道自己表哥中午就要去见家长了。
“认识吗?”夏媛不以为然,对站在一边的茶博士道,“服务员,你说说这张桌子是不是就是我们订的那张?”
她在京城待习惯了,也经常跟着谢韫涛家里人去一些大酒店,在印象里服务员就是给人服务的,她作为消费的一方便是高高在上的。
这种思维要是放在多年之后是没有多少问题的,毕竟在那时候的服务员已经很有看钱服务的精神,不会纠结的你的态度,只要你肯掏钱,不欺人太甚就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她今天碰到的茶博士正好是这家店的老板,还是最近心情不佳、濒临破产的倒霉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人其实也有一些故事,这个就是之后周秀秀才了解到的了。
“二位,你们说要本店最好的、中间的位置,二楼中间一桌就是最好的位置嘛。”茶博士也不弯着腰了,虽然还有些笑容,但眼里已经不耐烦,“还是楼上请吧,这一折子马上唱完了,怕是听不好了。”
茶博士有点脾气,你们说是来听戏的,可戏都要完了才来,还不尊重他的职业。
要是放在平时茶博士是能肚里能撑船的,可谁让人家现在生意不景气,都要关门了呢?
得罪客人这事人家怕是也不在乎了。
不过周秀秀这时候是不打算争的,毕竟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跟人撕逼。
“这样吧,哥,反正我们戏也听得差不多了,就去楼上,楼上人少正好可以跟茶博士聊聊天。”周秀秀这么说着,桌子底下的手扯了扯周厚安,暗示他配合。
“也行,我妹妹说让了就让。老倌,你一会儿不忙的话上来跟我们说说今天这出戏嘛,”周厚安多有灵性,别说妹妹拉了他,就光听话就明白了,“我们上午从附中那边骑自行车过来的,还是没赶上。”
“那么远来的啊,来,小的把客人的茶水送上楼。”茶博士见客人给面子,也就不再拉脸对人了,说着就招呼周秀秀两人往楼上走,还说楼上视野好,看戏也比楼下清净。
留下夏媛两人给年轻的小伙计招呼。
两人本来就是争座位的,又说了不上楼,这下想反悔就是自己打脸。夏媛并不是个没脑子的女孩,现在谢韫涛又不在,跟周秀秀争下去也没有意义。
楼下客人多,看戏的时候还好,台上一结束,周围的人立马聊了起来。
说戏的争得面红耳刺,摆龙门阵的说得唾沫横飞……
甚至有关系要好聊得来的,就直接连桌子都搬到一处拼起来,一时间堂里声音是一阵高过一阵。
夏媛哪里见过这种市井茶楼的热闹,只觉得吵得脑壳痛。
……
上了楼后,周秀秀就没去注意夏媛了,而是听周厚安跟中年茶博士侃了一会儿,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放下茶盏。
“贾大爷,我看您这店里人气这么旺,为啥不多唱两出戏呢?”
“人是多,不赚钱的嘛。”
茶博士这个行当能混出来的,那都是察言观色到有相当道行的人。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的客人要加水,哪里的客人请客是说笑,谁都不能得罪,面子都要照顾好。
所以夏媛两人今天是真的没碰上好时候,不然哪里会这么不爽呢?
“怎么戏班要涨价啊?”周秀秀故意乱猜,就是想连戏班的情况也问问,“也是,现在听戏的人挺多了,大家都爱凑个热闹。唱戏、评书、清口……都是哪里热闹往哪里走的。”
“幺妹年纪不大懂得还可以,”茶博士贾大爷虽然跟周厚仁说了半天的戏,可一直都是很规矩地提着水壶站在一旁,一点松散的模样都没有,“唉……也不怕跟你们说,我这个茶楼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贾大爷常年生活在茶楼里,本来也是是个客人都能说一阵的,这会儿有了聊兴,便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起来。
原来这位姓贾的茶博士,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祖上还是清朝光绪年间的进士,后来岁月动荡,一直传家到他这代也就剩这一座二层木楼了。
本来开着也能赚几个养家糊口的钱,可前些年那阵风一吹,大家都忙着独善其身,哪里还有人来听戏、喝茶呢?
更严重之后,茶楼被贴了条,贾老板被抓去游街、批斗,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期才把这楼拿回来。
加上那位川省出去的‘老人家’点了折子戏,茶楼才又慢慢有了人气。
“那些老伙计都是我从大街小巷子里头亲自找出来的,那一场动荡像这些老师傅可就没剩多少了。好不容易组了戏班子,抬了草台子,坡坡坎坎地撑了这么几年……”
说到这里贾老板情绪便很是低落了,一双本该精明有光的眼睛很是不舍地打量了堂内,“我也老喽,怕是撑不下去喽。”
语气带着自嘲,却是没跟上时代发展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