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二 - 不纯臣 - 轻微崽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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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二

吕珍来了不足盏茶功夫,另一武将走来,众人纷纷散开。

季孟低声朝沈书说:“史文炳。”

这位沈书没有见过,但吕珍与史文炳,都受命围攻杨完者的府邸,沈书是听纪逐鸢说过的,便猜测张士诚快到了,朝季孟小声说:“季兄明日可方便,来家里吃饭?”

季孟看他一眼。

“刚卯先不能还你。”沈书道。

“那不去了。”季孟垂手望向前方。

这时人群静了下来,大家各自肃立,只见张士诚在一干武将护送下自杭州城主道上骑马而来,赫赫威风,沈书偷瞥一眼,只觉同前两次见面都不同。

他一共见过张士诚两面,这是第三次,第一面是当日张士诚为去杭州联络达识帖睦迩的幕僚送行,沈书站在后排,张士诚见他年纪小,多看了他一眼。第二面则是回来后不久,张士诚要请他到太尉府给孩子们做老师,考校了他几句文章,谈吐来看,张士诚也是读书的。

但在沈书印象里,张士诚一直是文人的形象,这是他第一次见张士诚穿着盔甲,身上铠甲擦得铮亮,反倒不像是打仗的人了。

众文武以吕珍为首,他率先单膝跪地,众人便都纷纷行跪拜礼。

张士诚没让吕珍跪到地,跨步上前,扶他起来,之后张士诚便一直没有松开吕珍的手臂,大员们在前面,随后的是各级文武,像沈书、季孟此等身份的人,几乎要接近到队尾了。

左右的窃窃私语不断在说吕珍与史文炳此行的功劳,主公果然倚重吕珍云云,周仁亦在队首,但与张士诚之间还隔了七八个人。先是到张家的祖庙敬告先祖,谢先祖保佑这一仗得胜,烧纸、祭酒,之后太尉府开中门迎主公还家。

小官微吏各得一吊赏钱,在太尉府门外草草散去,沈书要走时,太尉府里一个跑腿的过来。

季孟笑看他一眼,那意思是叫我说准了吧?

“明晚上吃饭,别忘了。”沈书又叮嘱季孟一遍,跟那太尉府的家丁,从侧门被领进去,穿过垂花门,又跨进两道门。

沈书一看,这不是自己平日里教孩子念书的学堂吗?

家丁躬身道:“太守让孔管家来说,请沈先生等着前头来叫,管事的说旁的也不过是东西耳房,都不如这里,先生熟悉,可以自便。前头未必很快叫,小的们把茶点端上来,先生或者看看书,赏赏花。”

沈书索性坐下来,翻没看完的书,只要给他一本书一碗茶,消磨时光本就是最容易的事。

没坐多一会,沈书正喝茶,突然意识到,怎么让他留下的是周仁,而非张士诚。周仁要在张士诚面前为他请功?前几日沈书同纪逐鸢商量,一致觉得周仁应该会有所察觉,到这份上,他就是个傻的也容易看出来,杨完者死后,苗军无法收编。算算日子,蒋英等人真要是往朱元璋的阵地跑,差不多也该到了。

要是周仁得到消息。那就装傻。沈书主意既定,便继续气定神闲地喝茶吃点心。

这一等等到中午开饭,前面才有人来叫,沈书本以为干掉了杨完者,必然是有一顿庆功宴,孰料却只是一顿便饭。

张士诚已经脱去盔甲,换了一身绸面直裰,双脚只穿木屐,坐在上首。

周仁坐在张士诚旁边,两人正在说话,沈书进来便愣住了,直到周仁使了个眼色,沈书连忙朝张士诚行礼。

“不必跪了,上午跪过,不嫌膝盖疼?”张士诚似乎心情极好。

侍者另端来一个小凳,让沈书在末位陪着坐了。

“方才叫众先生来问,说你的书教得不错。”张士诚道。

沈书谦逊道:“不敢,姚老抬举。”

张士诚双眉一扬,诧道:“你知道?”

“主公事忙,不会单独问起小人,自然是有人在主公跟前为小人美言,整个太尉府,也就是姚老了。”

张士诚沉吟片刻,意有所指地看周仁,点头道:“果真聪慧。”

周仁笑着说:“主公夸奖,还不谢恩。”

“才叫不要跪,你这一说,他岂不是又只有跪下了?”张士诚调侃道,“莫听你周叔的。”

沈书听得越发一头雾水了,周仁竟然有意在张士诚面前抬举他。

接下去便是张士诚与周仁两人说话议事,有意不避沈书。

当沈书听到张士诚说蒋英、刘震二人已领兵三万投降胡大海,不禁心头大震。朱文忠如今正受胡大海节制,显然劝降已经成了。沈书没有心情多吃,便请侍者为他盛了一碗汤,慢慢喝着听两人说话。

“宋兴不足为虑,吕珍可破。等吧,待达识帖睦迩平了杭州之变,让士信前去。”张士诚捉着筷子,略作停顿,说,“我仍坐镇隆平,此次回来,自然我是以隆平为老营,再去杭州不合适,让士信过去,给他一个什么官位合适?”

这就要为张士信向朝廷请封了,那时达识帖睦迩必然失势,杨完者能坐大本就说明,只要能为朝廷守土,皇帝不介意让这些“义兵元帅”坐大。

周仁看一眼沈书。

沈书忙放下筷子,答道:“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就再合适不过。”

张士诚莞尔道:“太守拟个文来看。”

这日下午,沈书坐周家的轿子,写好之后,周仁拿去看,沈书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低着头,感觉到周仁在看他,沈书却并不抬头,十足的谦卑恭顺。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要是穆华林真让你来盯主公,岂不是意味着,他也担心主公是诈降。那他应该尽全力打压主公才是,杀了杨完者,任凭我们坐大,我不禁要问,你师父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

沈书早料到周仁会有此一问,笑道:“那日周叔问我,究竟杀杨完者是谁的主意,我说我跟我哥都是汉人。周叔并未把我的话听进去,始终防备我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周仁总觉有地方不对,沈书说的事却又实实在在发生过。

“叔想岔了不是?我师父是我师父,我是我。师父让我盯着主公到底是不是真投降,我当然是照实说。达识帖睦迩召主公前去,除去杨完者,是达识帖睦迩同杨完者内斗,主公再三斟酌,达识帖睦迩才是朝廷命官,杨通贯不过是坐大以后,朝廷不得已给他一个官做。主公当然听从右丞的,亲自率兵救杭州于水火。此举若还不足以证明主公的忠心,即将有一批京粮要运到大都,开的可是隆平府库,拿江南的粮,养大都的人,既出了力又出了粮,想必师父的疑心便足可打消了。”

周仁沉默良久,道:“但愿如此,贤侄不如修书一封,我也有信要给你师父,一并都可送了去。”

这有什么不行,沈书当着周仁的面,照自己说的给穆华林写了封信,由得周仁去送。

恰好康里布达来找沈书,在园子里等了小半天,还带着蔡瓒睡了个午觉,睡得脸上都发红。他把蔡瓒抱在怀里,听沈书说了一早去迎张士诚,周仁又叫他当面给穆华林写信。

“要是让他知道本就是穆华林的意思,他岂不是要急得几晚上睡不着?”康里布达嘲讽道。

沈书最羡慕康里布达的一点便是,康里布达几乎不想他想不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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