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变本加厉
第二十九章
变本加厉
如果一个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丈夫突然醒悟,回到妻子身边,妻子一般会感到高兴,并再次亲切地挽起丈夫的胳膊走在街上。可一个男人要是得知妻子有了外遇,那可是深仇大恨,即使是妻子对天起誓痛改前非也不行,他将永远觉得不合算。
钟立成和潘小惠结婚半年,小两口相亲相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但偶然发生的一件事,却使本来是热热乎乎的小两口中间砸下一块冰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钟立成下班刚走出办公大楼的门口,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是他读小学时的同桌王斌。后来由于钟立成搬家,到城市另一头的一所学校读书,从此就分开了。如今,十几年邂逅相遇,彼此却能一眼认出来,这真是个奇迹。王斌说看来我们之间有缘分,走,到饭店坐坐。两个人便到附近一家饭店,要了丰盛的酒菜,嘻嘻哈哈地吃着说着,当然也就情不自禁地说起两个人的爱情及家庭来。当钟立成说到妻子潘小惠的名字时,王斌不由地愣怔了一下,说你小子有艳福呀,潘小惠是我中学时的同学,有名的校花,太熟了!钟立成听了挺得意,也就多喝了几杯。王斌见老同学多喝,也不示弱,更是多喝了不少。酒劲涌上来,说话就放肆起来。王斌说老同学,你可得注意了,潘小惠可是个浪漫的女人,在学校里不仅男同学给她写情书,连老师也拜在她的裙子下面。听说体育老师和她还有一腿呢……
钟立成回到家里,醉得一团稀泥。潘小惠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衣服和鞋袜脱下来,安顿他上床睡觉。第二天钟立成醒了酒,渐渐回忆起王斌的话语,并一下子就怒气冲冲了。他板着面孔问潘小惠,你老实交待,上中学时你和体育老师都干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潘小惠大吃一惊,立即满脸涨红。但出于本能的反应,她顺口回了一句,你都胡说些什么呀!钟立成其实也不是太相信王斌的酒话,只不过是和“体育老师有一腿”这句话太刺激了,有点吃不消而已。但他见潘小惠反应有点特别,便不饶她,也顺嘴顶了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说完便躺倒在床上看起书来。如果潘小惠沉着点,或是不再理会钟立成的话,这件事也就会过去。问题是潘小惠从此心神不定了,因为她确实与体育老师“有过一腿”。
潘小惠在读中学时确实是全校出名的校花,她不但脸蛋漂亮,而且身材更是姣美,特别上体育课时,穿一套紧身的运动服,身体每一个诱人的部位都是那样的突出。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健壮男人,他妻子因患一种风湿病而不适合在滨海城市居住,每年发病时,都到干燥的内地城市,也就是她的父母家里住上几个月。也许如此,独身而健壮的体育老师便感到格外渴望女人。上体育课时,潘小惠的姣美一下子就使他昏了头。有时在做杠上运动时,他就特意加以保护,在纠正潘小惠动作之时,抚摩着潘小惠白嫩的肌肤,使他激动得打哆嗦并渐渐失去理智。终于,他想出一个把潘小惠弄到手的计策。他对潘小惠说,你这样标准的体形完全可以培养成国际体操的尖子。为了能更快地让潘小惠“成材”,他在业余时间把潘小惠叫到家里练习。在家里,体育老师就更大胆了,在教潘小惠做各种高难动作时,就放肆地用手抚摩着潘小惠敏感部位。他说潘小惠的胸部还不够高度,只有异性的抚摩才能迅速增高等等。情窦初开的女中学生压根就经不住一个成熟男人的如此迷惑,很快,在一个下着雨的星期天晚上,心神迷乱的潘小惠就被体育老师轻易地抱上床。然而,潘小惠毕竟不是个放荡的女子,她从床上爬起来后,陡然地就清醒了。她先是跑到公园没人的树下大哭一场,哭完之后,她极其矛盾地思考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不和任何人讲这件事,也不再和体育老师来往。这件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可没想到,事情过去了七八年,在潘小惠结婚半年之后却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潘小惠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她首先觉得对不起钟立成,钟立成对她那样真诚地爱,那样无微不至地关心体贴,可她竟然还瞒着一件对不起钟立成的事。夜里,潘小惠被羞愧和羞耻折磨得痛苦万分。当第二天早晨,钟立成悄悄地下床烧好咖啡,殷勤地端到床前喂她喝时,她感动得一下子哭出来,她觉得爱情需要真诚,只有把真诚的心交给所爱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爱,同样也会得到原谅的。于是,潘小惠把自己七八年前的那件事全盘托出,向钟立成做了诚恳的交待。
钟立成听完妻子的哭诉,愕然而立。实际上王斌的酒话只是刺激了他一下,他并没认真地往心里去。可现在,望着两眼哭得红肿的妻子,他才大梦初醒,他才知道潘小惠真有这样一段使他可怕又令他可恨的经历。可他见到潘小惠是那样真诚地向他交待,不由地也动了情感,说你不要再说下去,我理解你的不幸遭遇,我决不会怪罪你的。
得到丈夫的原谅,潘小惠立刻感到心里亮堂多了,她从此更加爱自己的丈夫和这个温暖的小家庭。每天下班,她都到市场里精心挑选各种新鲜蔬菜、水果和肉鱼蛋类,回到家里就挽袖子下厨房煎炒烹炸。等丈夫进门时,饭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饭菜。而且,潘小惠就像犯了大错误,现在要将功赎罪似的,对丈夫更加温柔体贴,更加无微不至。她想到丈夫爱吃羊肉,可她一闻羊膻味就恶心。为此,她过去从不让丈夫在家里吃羊肉。现在,她觉得自己这种做法使丈夫太受委屈了,自己真是该死!于是,她特意买来羊肉,戴着口罩在厨房里烤起羊肉串来。
可正当潘小惠几乎是低三下四地伺候丈夫时,却渐渐发现丈夫的面孔变得越来越阴沉,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例如丈夫过去不太愿喝酒,现在竟经常喝得烂醉,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就对潘小惠横挑鼻子竖挑眼,并对潘小惠反复地盘问甚至是审问,你老实交待,还有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无论潘小惠怎样老实交待,说除了和体育老师那件事以外,绝对地对他忠诚,也阻止不了钟立成对她的盘问和审问。不把潘小惠折磨得呜呜直哭,钟立成是不会罢休的。即使是今天晚上折磨完了,明天晚上还会从头来。总之,潘小惠永远得对钟立成反复交待和交心,否则钟立成就能闹腾一宿。这样折磨了一长段时间后,钟立成又换了花样,突然地不与潘小惠同床,而且自己把被褥搬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过了几日,却又突然地回到卧室床上和潘小惠做爱,但动作相当粗野,并用极其下流的语言斥骂着,把潘小惠弄得像个动物。有时潘小惠实在忍受不了丈夫的野蛮捉弄,但一想到自己在丈夫面前有短处,也就只好把眼泪咽到肚子里,逆来顺受。
可是,钟立成并不算完,自从妻子真诚地向他交待了那件事后,他心里就越来越不平衡,越来越委屈万分,总觉得自己不合算,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这种狭隘使钟立成的心理愈加阴暗,他只有不断地向妻子发泄着莫名其妙的怒火,才略感能找回点平衡。看到妻子对他更加关心和照顾,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感动,反倒以为这是妻子心虚理亏,是妻子向他赎罪的表现。也就是潘小惠越忠诚,他越认为是虚伪;越温柔体贴,他越认为是软弱可欺;久而久之,钟立成的委屈和愤怒更加升级。他甚至觉得无论怎样折磨妻子也不够劲儿,也平衡不了心里的怨恨,他只有拼命地挖空心思,想着更厉害的方法来折磨妻子才能稍稍得到一丁点满足。
潘小惠在家庭里已沦为钟立成的奴隶了,她开始精神恍惚,身体消瘦。一个有说有笑活泼可爱的女人,变得默默无言,而且目光呆滞。潘小惠的父母亲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以为是得了什么重病,劝女儿到医院里做全面检查。潘小惠笑着安慰父母说她没病,是夏天太热的关系。潘小惠的哥哥在公安局刑警队里工作,很有些力气和虎气。他隐约听说自己的妹妹在家里受丈夫虐待,不禁大怒特怒,要去为性格老实的妹妹伸张正义。潘小惠知道后,吓得赶紧把哥哥堵在半路,哀求着说她日子过得很好,钟立成对她也很好,根本不存在虐待,那都是别人乱说而已。哥哥见妹妹说得真切,也就相信了。
一天,钟立成又醉醺醺地回到家里,一进门就骂骂咧咧,说就因为潘小惠你这个破货,害得我成了戴绿帽子的乌龟王八。潘小惠吓得不敢吱声。钟立成说,要想摘掉我这个乌龟王八的帽子,只有我也找个女人玩玩……
没想到第二天钟立成竟然真就领个女孩子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搂着亲嘴。潘小惠下班进家门,猛然看见丈夫搂着个女人,吓得赶紧退了出去。她泪水涟涟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直等到看见那个女孩子从她家里出来,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去。钟立成半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毫不理会潘小惠痛苦的表情,反而恬不知耻地说,玩女孩子真舒服,怪不得你那个流氓老师玩你!不过我他妈的不合算,我是花三百元钱从酒店领回来的三陪小姐,你却是白白奉献给那个流氓老师的!
潘小惠像往日一样默默地忍受着,不吱一声。但她这次却不是老老实实地到厨房里做饭,而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并一直这么坐了一夜。钟立成由于玩得乏累,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可潘小惠却是一夜没合眼。她在一种无法解脱的悔恨中煎熬,她悔恨自已过去的失误,这失误竟造成她终生的痛苦。但她更痛恨的是自己现在的失误,现在她才真正地认识到真诚有时是多么的可怕,特别是在感情上,过于真诚原来是个十足的大傻瓜。她明白,她这辈子在丈夫面前是翻不过身来,以后的日子对她来说只能是苦难。想到这里,一个可怕的问号突地跳出来——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吗?答案是否定的,没有任何意思了!
在天还没亮时,潘小惠悄悄地走出家门,她推开门时的一刹那,没有朝睡在床上的丈夫瞧一眼,而是坚决地走出去,又更坚决地一直走到海边的悬崖上。潘小惠在昏黑的凌晨中跳进崖下咆哮的浪涛中。
钟立成早晨醒来,发现妻子没有了踪影,床前没有以往一杯香喷喷的咖啡端上来,厨房里没有了以往热气腾腾的饭菜。钟立成有些火了,他骂道,这个破货竟然还敢反抗我,哼,等着瞧吧!
这时,一个民警敲门进来,问清了他的姓名之后,告诉他马上到医院急诊室去一下,你的妻子潘小惠正在抢救……
钟立成说我的妻子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抢救?
那个民警说是在海里抢救上来的,可能是自杀未遂。
听到妻子自杀,钟立成尽管吃了一惊,但还是恶狠狠地在心里自语了一句,她这是没脸活了!也许是老天有眼,保佑了不幸的潘小惠。那天早晨正值涨潮,水比平日里深,所以潘小惠的身体没有直接跌到下面尖硬的礁石上。更巧的是有两个人在钓鱼,他们及时跳进水里把潘小惠救上来。躺在病床上的潘小惠惟一的念头就是还想自杀,而且恳求护士不要让钟立成进到病房来。潘小惠的一个女同学弄清潘小惠自杀的来龙去脉后来看她,对着萎靡不振的潘小惠呵斥了一声,我看你真是傻到家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钟立成一个男人吗?
潘小惠听到这句呵斥后,眼睛像通电似的一亮,从此再也不说要自杀的话了。
看到潘小惠的遭遇,尽管我也是个男人,但我却对男人产生了无比的痛恨。人们通常都犯这样一个错误,总认为男人比女人大度,而女人是小心眼儿。其实不然,认真计较起来,男人恐怕经不起女人的推敲,尤其是在感情上,男人比女人的心眼儿小得多了。如果一个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丈夫突然醒悟,回到妻子身边,妻子一般会感到高兴,并再次亲切地挽起丈夫的胳膊走在街上。可一个男人要是得知妻子有了外遇,那可是深仇大恨,即使是妻子对天起誓痛改前非也不行,他将永远觉得不合算,永远觉得委屈,而且永远心里不平衡。甚至是正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正在犯情感错误的丈夫,也是这种恶劣的心理:自己干坏事行,妻子万万不可以!
看起来女人愿意吃醋,也只是不断地吃醋而已;男人似乎不像女人那样吃醋,实际上是他早把醋坛子砸碎了。
如果我是潘小惠,我死也不会对钟立成说出那件事。不用说钟立成不知道,就是他当时在场发现了,我也死不承认。女人只要是死不承认感情上的错误,男人就会觉得挺有点安慰的。你也许会批评这是不真诚,这是不道德,但这会使人们在错综复杂的情感世界里相安无事,至少能使可怜的潘小惠正常地活着。当然,我毕竟也是男人,也逃不脱男人的毛病,所以更坦白地说,如果我是钟立成,我也不希望潘小惠在那件事上对我真诚。我们祖宗有句老话——眼不见为净。这不是真理,但它却相当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