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洗手蟹生
两人埋头苦吃，越嚼越香的臭豆腐裹着热辣汤汁，一路滚到胃中，十分痛快。这大概就是吃臭豆腐最大的快乐，不仅吃在嘴里美味，吃完了居然还有像陈年佳酿一般的后劲，直教人舌底生津，回味无穷。于是根本控制不住，吃完一块又是一块，仿佛鬼招手一般。
直到碗中空空，两人才抬起头，相视一笑。
香芹在心中默默感叹：“得，又成功投食一位主子。”
德妃吃得开心，话也多了起来。言谈间时晚舟才明白，德妃打心眼里喜欢香芹送去的蛋糕，但又听说可春堂不是每日都要出售，今日才亲自登门，看能不能向丽妃请教一下蛋糕的做法。时晚舟也不藏私，只是听说需要用面包窑才能烤制时，德妃也犯了难。还是时晚舟承诺以后若做蛋糕，一定给她留一大份，才又露出笑容。
德妃告辞时，将那块剩下的蛋糕也打包带走了。时晚舟目光深深，总觉得德妃似乎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爱吃甜食，因为刚才吃了一碗鲜辣热烫的臭豆腐后，她竟然一口也没动过蛋糕，寻常馋嘴的吃了辣的想吃甜的，吃了甜的想吃咸的，德妃倒有些不同。
“娘娘，刚才那碗豆腐，您吃了真的无妨吗？”即便亲眼目睹了两位妃子将那有怪味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香芹仍有些担心。
时晚舟软软地翻了个小白眼，神态活像只被吵醒的猫：“香芹，既然你如此担心本宫，那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香芹瞪大了眼，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太关心主子。
时晚舟可不管香芹心里有多高的翻天巨浪，又去小厨房，重新炸了一盘臭豆腐，逼着香芹站在厨房吃光。其余宫人也不敢再围在小厨房外打望了，只能暗暗替香芹祈祷不要吃坏肚子。
香芹苦着一张脸，龇牙咧嘴地咬了一口，果然是臭的！
不过……越嚼好像臭味越淡，甚至还有点香。外面的皮炸得略焦，里面就是混着汤汁的软绵豆腐，口中盈满了豆腐发酵后独特的醇厚香味，原来这看起来像坏掉了的豆腐，吃起来竟然是这个味道！
“能吃吗？”
“嗯嗯。”
“还想吃吗？”
“嗯嗯嗯。”
“那也回来再吃，先给皇上和良妃各自送一份去，太后口味清淡，臭豆腐便算了。”
“奴婢这就去！”
亲口品尝过臭豆腐滋味的香芹，乖乖出门替自家小姐去投食。
一个时辰后。
“娘娘。”
时晚舟嗑着瓜子看话本，刚看到话本里的小姐派出丫鬟送定情信物，抬眼一看，自己的丫鬟，怎么又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娘娘，您让奴婢送去的臭豆腐，良妃娘娘收下了，还让奴婢带了一份燕窝回来。至于乾清宫，周公公刚送进去就被赶出来，奴婢已经尽力向周公公劝说了只是闻着怪但吃着香，但周公公还是让奴婢给您带句皇上的话……”
“什么话？”
“休想让我把这么臭的东西放进嘴里！”
时晚舟顿时捏紧手中书卷，心脏猛跳了一下。她第一次引诱云谏吃臭豆腐时，云谏也这么说过……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掐断了心中隐隐浮现的念头，不愿深想。
考虑到皇帝对臭豆腐不买账，宫中定有些人会跟着皇帝的喜好走，而且仙境般的御花园中若十里飘香，似乎也不太合适，可春堂便没有出售臭豆腐。
古代娱乐活动真心不多，时晚舟被皇帝那句话搅得心绪纷乱，话本读不下去，更别说围炉博古、曲池荡千这种风雅的消遣了。不过，她也没烦闷多久，乾清宫就来了人。
这次，周公公笑嘻嘻地送来了一筐活蹦乱跳的螃蟹，道：“皇上吩咐了，让丽妃娘娘您好好用这上好的食材，做些正常的菜。”为免丽妃伤心，周公公又补充道：“秋蟹虽肥，不及皇上为您挑的这筐蟹鲜，此乃抚仙湖的青蟹，品种与别的湖蟹不同，如今才是最佳品尝时间呢。”
时晚舟都能想象到皇帝遣他送螃蟹时的表情，一定又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送点螃蟹去长乐宫，省得丽妃一天到晚瞎折腾。”
再让皇帝这么送东西下去，长乐宫海鲜市场怕是不日就能开张了。
时晚舟咬咬牙，令人抬着这一筐蟹，去了小厨房。挑了两只肉肥膏红的青蟹出来，拧着眉头鼓着面颊，也不知道将案板上的螃蟹当成了谁，举起菜刀剁成几大块。用力之猛，让响声传到老远，宫人们甚至有种自己在菜市肉摊边的错觉。香芹默默摘掉飞溅到她鬓边的一支蟹腿，内心丝毫不慌，甚至还有一丝欣喜——主子一定是想重新做道菜，挽回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莫说只是飞溅的蟹腿，便是让她手撕了这只蟹，她也愿意！
剁碎了的螃蟹，被时晚舟用一坛子秋露白给浸了起来。另取了个碗，拌上盐、梅、姜、橙，吩咐香芹守着这碗醉蟹，泡足一个时辰后，加入拌好的汁再腌小半个时辰，就给皇帝送去。
在厨房折腾完这一趟，时晚舟只觉心中郁卒之气去了大半，净手后回寝殿睡大觉去了。香芹则任劳任怨地在厨房守着，丝毫不觉得送一盘生的蟹去乾清宫有什么问题，臭豆腐送不进去就送蟹生，一鼓作气，再接再厉，誓要为自家主子博得皇上青睐之要务，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
乾清宫正殿之中，龙纹雕花窗全都大敞开着，还有四个小太监拿着扇子，人手捧着一个点着龙涎香的紫金釉瓷香炉在殿中四角猛扇风。捧着披风来给皇帝加衣的周勇，走进殿中便被浓郁得有些呛人的香气给熏得打了个喷嚏，他连忙跪下请罪，皇帝挥挥手让他起来，问道：“还有味道吗？”
“回禀皇上，没了。”
“朕怎么觉得还有股怪味，这该死的丽妃！”
周勇连忙对小徒弟使了个眼色，呈上香芹刚送来的蟹生：“皇上息怒，丽妃娘娘一定也知道错了，所以刚又派人送来一盘蟹生。”
皇帝嗅了嗅，刚才的臭味似乎的确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酒香，心头恼意微轻，便轻哼了一声。
周勇会意，连忙将蟹生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