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方便汤面
克库迪行至殿前，直勾勾地盯着皇帝，双手抱胸，身体微倾，用流利的汉语说道：“巴尔部克库迪，特来皇朝拜见，祝皇帝能如草原上的雄鹰般，振翅翱翔。”
此话一出，殿中私语渐起，一个在塔公草原长大的蛮夷能说这样一口流利的汉语，用心之良苦，恐怕并非只是仰慕皇朝百年文化传承而已。
时晚舟面色骄矜，心中却隐隐觉得，克库迪既然精通汉语，刚才那番祝祷之词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似乎，有点讥讽皇帝还不是能独立搏击长空的雄鹰，只是在摄政王羽翼之下的雏鸟的意思。
她不着痕迹地望了皇帝一眼，见他神色不动，才暗暗放心。攘外必先安内，就算他与摄政王再如何争斗，此刻都要先联手应对克库迪才是。
“可汗远道而来，辛苦了，坐。”皇帝抬抬手，就有小太监将克库迪引到座中。
待他一入座，一早预备好的歌舞便开始了。
殿内灯光骤暗，有舞女们配合将四幅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四方围住，中间忽有点点烛光柔柔亮起。细看才发现，那些烛光都被四方帐中的领舞女用身体托举着，发髻，香肩，纤腰，玉腿，各燃了一处萤烛，随着领舞女的舞姿，在软烟罗上映下优美梦幻的影子。
这便是皇朝著名的“影之舞”，精髓在于领舞之女从头到尾不现真容，却尽显身段绰约多姿的朦脓之美。
据说影之舞的领舞女为了保持轻盈如惊鸿的体态，常年不进主食，睡觉也要用绳索捆住压筋，这样积年累月的训练后，领舞女能精准地控制身体，烛火在身上能恍如无物，再是做什么下腰劈腿的大动作，也没有影响。
一曲舞罢，克库迪眼中尽是迷醉之色，落在主座三人和时晚舟眼中，却都不约而同生了警惕。
从克库迪过往经历来看，他绝不是个耽于声色犬马之人，如今却对一支影之舞露出痴迷模样，实在有些刻意了。
毕竟，论演戏让别人放松警惕，主座上坐着的那位排第二还无人敢登第一。
歌舞百戏轮番上演，殿中君臣觥筹交错，举酒作乐，好一派升平景象。
开席后，各色菜式装在精雕细刻的金杯玉盏中，流水般地送上来。应对宫中这样的大型宴席，御膳房一向训练有素。因着今日接待的是塔公草原来客，菜色中也糅合了游牧民族的喜好。
将蜂蜜和羊油揉进面团之中，再裹上芝麻油炸的“巨胜奴”；
用鸡肉、牛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糯米蒸熟的“小天酥”；
射鲜鹿后取鹿血煎鹿肠食之的“热洛河”……
但克库迪并未用多少，皇帝淡声道：“可是今日菜式不合可汗胃口？”
“皇上为本汗准备家乡风味的菜肴，一番盛情本不应推辞，但这些菜就算用了羊油、鹿血这些原材料，味道却只学了点皮毛，洋不洋土不土。难道泱泱皇朝，美食竟如此匮乏？”克库迪刚才对着舞姬一脸痴迷，如今又直斥宫廷宴席难吃，看来是想将胸无城府的莽汉人设走到底了。
皇帝也看出来克库迪的用意，面对这直白的挑衅依然恍若不觉，突然想到晚舟那一手好菜，嘴角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正准备和摩格辩上一辩，一个身姿窈窕的宫女从丽妃身后而出，行礼后娓娓道：“可汗所言差矣，皇朝百姓安居乐业，对美食研精究微，任何一道菜式，色香味意形养，缺一不可。便是皇朝将士行军在外，也能吃到一口热汤面。”
克库迪扬了扬眉，似是觉得宫女之言不过逞口上威风。
却听宫女继续道：“皇上，可汗远道而来，奴婢想呈上一物，请可汗品尝。”
贺天瑜刚才突然下场时，皇帝就和时晚舟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见时晚舟微微点头，还以为是时晚舟的安排，便任她在殿中发言，如今对她的请求，自然也是颔首允许。
很快，有侍从以木盘奉上一个双层食盒，下层食盒中装有一个白色布袋，上层食盒中则是一块金黄面饼。只见贺天瑜拿起木盘中的瓷瓶，朝面饼上倒了些棕色酱料，又在上下层食盒中分别加了些清水，将食盒上下放好，盖上盖子。
须臾，有白色蒸汽从双层食盒的盖子小孔中冲天而出，饶是殿中皆是见多识广的贵人，也不免一惊，更加专注地盯着这双层食盒。
一时间，殿中的歌舞都没几人认真看了。
很快，贺天瑜掀开盖子，只见刚才的金黄面饼，已神奇地变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她麻利地挑出面条分到精致的小碗中，送到各位贵人面前。面条形状如波浪般弯曲，除此之外，汤汁咸香，面条劲道，与寻常汤面无异。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只觉此物虽烹饪方式简便，但味道并不如何惊艳。
但主座三人和克库迪，却皆是难耐心中巨震。
此时此刻，汤面味道如何，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对于军队的重大意义。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有些长距离奔袭的战斗中，粮草补给甚至可以直接左右一场战争的成败。有了这种随时能让将士吃到一口热汤面的东西做军粮，皇朝将士的体能将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对整体战力的提升不是一星半点。
克库迪吃过一口面条后，神色便晦暗不明，时晚舟冷眼看他意欲如何，却见一个巴尔部侍从行到殿中，悄悄在克库迪身旁附耳说了几句，克库迪霎时脸沉得似要滴出水来，但不过一瞬之间，又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爽朗笑容，道：“是本汗孤陋寡闻了，竟不知皇朝有如此能干的奇女子。”
贺天瑜穿越以来，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群古人面前找到了些自信，不由向着慧眼识珠的克库迪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见惯了草原女子，这中原女子就别有一番风情，皮肤细白如羊脂，身段更是曼妙，关键还有那样一双巧手……克库迪被贺天瑜的微笑点亮双目，朗声道：“不知皇上，可否将这位奇女子赐予本汗，本汗必将以大妃之位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