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他教书，她上学
不大不小客厅里，方方正正的茶几上，三杯茶水上面柔柔漂浮着几片尖尖的茶叶，在沸水的浸泡下懒洋洋地舒展着叶身。细细一看，丝丝缕缕的轻薄雾气悠悠升腾起来，最终融入闷热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三人分坐沙发两头，余多多和楚尧挨得紧紧的，四只眼晴齐齐看向赵千城。
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高考状元无数的帝都大学招生办的老师顶着两道灼热的视线，竟难得紧张起来，难耐地搓了搓手，终于开口道，“余多多同学，我今天是带着极大的诚意过来的，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只要合乎情理，咱们学校都会尽量满足你。”
说这番话的时候，赵千城的眼神时不时瞥向楚尧，他这会儿最大的压力全部源自于眼前这个周身气势浑然天成的年轻男人，阅人无数，他自然也不难看出楚尧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位。
不过这一刻，楚尧显然不想替余多多拿个主意，转而递给小丫头一个询问的眼神。
帝都大学，无数人梦寐以求挤破了脑袋都想进的最高学府，余多多自是想去的，不过——
“赵老师。”她踟蹰着唤了赵千城一声，声音纠结地问道，“请问帝都大学有成人高考通道吗？”
就像楚尧想和余多多一块儿上大学一样，余多多于此事上怀有同一个愿望，她也同样希望能和楚尧去同一所大学。
赵千城给余多多的问题问得愣神了，说实话，他招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愣神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他很快回过神来，给了余多多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没有——”
意料之中，余多多说不上有多失望，只是稍稍惋惜了一下自己与之失之交臂的帝都大学。
她拒绝赵千城同样拒绝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赵老师，我很抱歉，帝都大学不在我的择校范围内，非常感谢您专程跑这一趟。”
茶凉了半晌，余多多亲手把茶杯递到赵千城手里，“您喝口茶。”
赵千城相当不理解眼前小姑娘猝不及防的拒绝，他试探着问余多多，“你想出国留学？还是已经确定了目标院校？”
作为帝都大学招生办的老师，赵千城曾经许下的宏图大志就是尽力把各省优秀的高考考生网罗到他们学校来。好好一个高考状元，他自是不愿轻言放弃。
“容我多嘴一句，帝都大学是咱们国家最好的高校。如果你不出国留学，我想咱们学校该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余多多不住地点着脑袋，对这番话，自是相当认同。不过，再好的学校，没有成人高考通道便是千好万好的学校她也不会选的。
于是小丫头明明白白地坦诚道，“我没想出国留学，可惜帝都大学不接受成人高考，我说好了要和楚尧哥哥一起上大学的。”
余多多眼神不由自主瞥向楚尧的方向。
说实话，她对上大学没有太大执念，如果不是皇帝陛下，她高考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会的全做对了，认真答卷的唯一理由便是楚尧叮嘱她的那一句“好好考”。
因为皇帝陛下，她愿意在高考考场上交出一份最好的答卷，因为皇帝陛下，她也愿意去一个不那么出众但开通成人高考通道的大学。
余多多目光悠远，茫茫然落在茶杯里飘来浮去的茶叶上，像极了遇到楚尧之前，身如浮萍不知归处的她自己。
曾经身处黑暗，觑不见一丝光亮，那沉沦在那片暗黑世界似乎也没什么，一旦有束光照进来，那光就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让人不再安于黑暗。
余多多想抓住那束光，抓住她的皇帝陛下。
赵千城摇摇头，不认同道，“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年轻人总爱感情用事，殊不知你现在轻易放弃的或许是你未来最难企及的。”
余多多声音轻柔却又坚定，“不会。”
她偷偷摸摸瞥向楚尧的视线被朝她看过来的皇帝陛下抓个正着，余多多仓惶别开了眼。
楚尧满心愉悦都快膨胀到嗓子眼儿了，投掷在自家小丫头身上的目光也带上了难得温柔的味道。
“多多，先别急着下定论。”楚尧起身，绕过小丫头往自己房间里去，遥遥丢下一句，“你陪赵老师坐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余多多乖乖听话，陪赵千城坐会儿真的只是陪着坐会儿，既不主动搭腔，也不尴尬陪聊，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循环回放着楚尧刚刚那一声“多多”。
温柔的，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儿。
皇帝陛下对自家小丫头的称呼很多很多，大多时候连名带姓唤她“余多多”，有时候“蠢丫头”“傻姑娘”的轮番上阵，像今天这一声温温柔柔的“多多”也是破天荒难得一遭。
余多多怔怔失神，突然觉得她从前憎恶到极点的名字竟也这般好听。
两人相对无言，客厅里重新归于寂静。
赵千城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杯中茶水，意外发现这茶泡得还挺有味道的。
茶是楚尧煮的，皇帝陛下这一手难得的煮茶功夫，还是他照着电视上学过来的，毕竟，没有贴身内监的伺候，很多事儿都得自己动手了。楚尧在大楚时就有品茗的喜好，到了现代解决了身份与工作的困难，领了领了几个月工资，手里有点儿闲钱之后又折腾起这些来，自学成才，给余多多粗糙的胃口都养得精致起来。
楚尧拿着上回去帝都出差带回来的那本硬壳烫红镶金边的特聘证书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余多多和赵千城一个发着呆愣着神，一个喝着茶不说话。
他们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同时抬头，四只眼睛噌噌闪着亮光。
余多多往里挪了挪，给楚尧腾出坐的位子，一个劲儿地盯着楚尧手里头的东西瞧，眼睛里的好奇都快满满的溢出来了。
楚尧没理会余多多，率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赵千城，“不知贵校出具的这份特邀函还做不做数？”
赵千城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
那是帝都大学出具的特聘证书，邀请楚尧担任医学院中医专业的主讲教授，上头盖着学校的公章，做不得假。
而且，赵千城压根就不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只因前些时候他对这事儿也略有耳闻。
听说他们学校几位颇负盛名的中医圣手汇聚来自五湖四海的中医大夫共同会诊了一起疑难杂症，回来后就对一个大夫推崇备至，联合起来向校长举荐了这位大夫，校长更是一反常态地当场发出了特邀函。
帝都大学汇聚精英，不仅历年招收学生要招收学习成绩拔尖儿的，聘任教授也必须聘任行业内顶尖的，可想而知，能被他们学校中医专业的教授赞不绝口的人，那医术得达到怎样出神入化的地步啊！
那位大夫被称呼为楚大夫，也没传出个姓名来，未见其人，就已经被奉在了帝都大学的神坛上。
赵千城不由得肃然起敬，看向楚尧的眼神更是瞬间郑重起来。
“久仰大名，原来是楚大夫啊，您已经成咱们大学的神话了。”
楚尧之所以能成就这么个神话，不仅仅是因为楚尧让那些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教授们心悦诚服，联合起来跑到校长面前举荐他，也不单单由于校长一反常态古里古怪地什么招聘程序都没走就出具了帝都大学几十年里仅仅送出去为数不多的特聘证书，而是因为在这之后，楚尧竟不为所动地拒绝了邀请，毅然决然，没有一丝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