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小丫头的妥帖与疏离

凡能当上皇帝的人，出身必定不俗，胆色自然不凡。

出过一遭门以后，楚尧就好像寺庙中破了一回戒的和尚，也无所谓再二再三，闲来无事便趁着余多多不在家偷偷溜出门去上街晃一圈儿。

上回逛街回来以后余多多便将楚尧赚的钱尽数交还予他，还细细跟他普及了当下的物价，免得皇帝陛下不通黄白俗物，做些一掷千金的糗事儿出来。

手里有了钱，身上穿了合适出门的衣服，脑袋上理了现代潮流的发型，除了没有身份证，楚尧没有其他任何顾虑，便不再安心居于一隅，终日不得出门了。

他一日溜出去三四个小时，这儿转转，那儿晃晃，奶茶瘾上来了就往奶茶店里去，点上一杯温热的奶茶过过瘾。

这样日子过得也舒坦。

有一回心血来潮，楚尧对余多多上学的地方生了好奇，在余多多出门后，自己也偷偷摸摸一路跟着小丫头来到了学校。

那会儿正值上学高峰期，一波又一波青春朝气的半大姑娘小伙子往校门口涌过去。

楚尧借着一颗大树隐蔽自己，悄不作声地看过去，才惊觉余多多那次用一个再拙劣不过的谎言欺骗了自己。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规规矩矩穿着蓝白校服。就刚刚那一眼抓过去，别人都穿得五花八门，服装各异，如余多多一般乖乖穿校服的学生，可谓凤毛麟角。

这是打量着他无知好欺是吧？

楚尧气得手指骨捏得咔吧咔吧作响，当真是给小丫头气得狠了。

脑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引子，细细扯出一根莫名的看不见的线，楚尧想了许多许多。

余多多把上次剩下的钱尽数交还给他，自己一分也不留。

余多多一天自己依旧啃着馒头，却会用他递过去的钱买回两荤一素的饭菜给他。

更甚至余多多在他们刚拿到钱那天，买奶茶的时候也只买了一杯给楚尧，还胡诌出一个自己不爱喝奶茶的借口唬弄他。

楚尧忽的想起，自己之前往奶茶店去的时候，排队的分明女生远多于男生。

这么看来，女孩子原该比男子更喜甜品奶茶的。

想明白了这些，楚尧眼中燃起盛大的怒火，同时，胸中结起剪不断理还乱的纷繁杂乱。

余多多待他，原来，妥帖至极，却也疏离得过分。

楚尧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可就是莫名的生气。

他抬头看向源源不断涌入校门口的学生，里边早就没了余多多纤细的身影，楚尧一双眼睛却恨不能将高高耸立的教学楼戳个洞出来。

小丫头好的很啊！当真好的很！

楚尧在外头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又一圈，心头的烦闷却无从消解。

他这般怪异的行为引起了校门口处保安亭中门卫的极大关注。

“先生，请问您有事儿吗？”保安大叔很是热心，“找人的话我可以代为通报。”

楚尧通身气派迫人，饶是看着年轻，保安也没敢喊一声“小伙子”。

楚尧淡淡回了一句“不必”之后，快步离开了。

之前他绕着学校转悠的时候，曾转过一个小巷子里去，那边连着学校小小的上着生锈铁锁的后门。

巷子里落叶铺了满地，不见有人清扫的痕迹，可见本就人迹罕至。

明明一条窄窄的巷子，最里边却横亘着一株粗粗壮壮又高又大的法国梧桐，若是生在巷子口，这条小巷怕是连一人也过不来了。

楚尧也没心思在街上转悠了，他就想在这里看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学校教出这样冷心冷肺的小丫头来。

十月末的梧桐，宽宽大大又枯黄的叶子已经掉得七零八落。

楚尧旋身跃上树干，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闲闲倚在树干上。也幸亏这棵树的枝干盘根错节生得并不齐整，堪堪将楚尧遮了个严实。

教学楼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读书声，落在楚尧耳朵里就成了催眠的乐曲，他闭上眼睛，转瞬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校园里传来欢乐活泼的广播声吵醒了楚尧。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楚尧极目远眺，看见远处操场上一群学生队列整齐，手脚并用，比划着奇奇怪怪的动作。

以前余多多曾提起，早上十点钟还有一趟课间操来着。

楚尧想着，这便是余多多说的课间操了吧。

耍猴儿一样，蹦蹦跳跳，委实怪异。

他盯着操场上的学生一个一个分辨过去，企图辨认出哪个是余多多。

距离太远，委实看不清面容，楚尧瞧见个穿校服的便盯着多看会儿，然一个个看过去，却也没瞧出来哪个是余多多。

不过他想，小丫头做起课间操来必定也是一板一眼的，认真的厉害。就像小丫头回家写作业的时候一样，她总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写写擦擦又写写擦擦。

那些玩意儿楚尧不曾学过，也辨不出对错来，不过他看过上面对的勾与错的叉有时各占一半儿，有时一强一弱。他便觉着，小丫头认真归认真，大概有点儿笨笨的，总归脑子是不敌他的好使。

校园里很快又清净下来。

时间过得时快时慢。

楚尧居高临下，远远眺望着四下的风景。有一只鸟儿拖着长长的蓝色尾巴，在他脑袋上方的树梢上蹦蹦跳跳，不过这只鸟儿大概也同余多多那丫头一般是个笨的，见了他这个大活人在这里也不赶紧飞开，一双黑豆似的眼反而流露着傻里傻气的好奇。

或许在这只鸟看来，和它一样能上树的就是同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