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蝙蝠
一种可能是觉得累赘，直接原地放弃了，一种可能就是没来得及带走，或者说压根儿日本人就没打算走。
对于这一点，我想第一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二战时日军的战线拉得很长，除了整个中国，还有东南亚，太平洋，甚至是俄罗斯的东部，物资对于他们来说是属于紧缺型，不可能就这么平白的放弃，那么剩下的只会是……
我们几个人一合计，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分散开去找，最后在乱石滩中央汇合，结果还没走出去多远，张豁牙就在一个巨石后面找到了大堆的尸骨。宋站赶过去查看了一下，发现再往前的很长一段都是这样的尸骨，就算没有一千，至少也有七八百。横七竖八躺在乱石滩上，都已经白骨化，不同的是一小部分人穿着衣服，而另一部分则是光秃秃的尸骨。
等仔细的查看，我们在穿着衣服的尸骨上找到了张豁牙嘴里说的‘99式步枪’，枪管已经锈得断裂开，再看没有衣服的尸骨时，我们意识到这些没有衣服的尸骨并不是来自日本，而是来自中国，或者缅甸、印度这三个国家。光从尸骨是看不出来国家的，我们只是初步的这样想着，除了张豁牙，每一个人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他完全沉浸在研究日本人的衣服和枪械上，先是把枪械上的铁锈刮掉，而后又把那些衣服挨个清理，到最后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组长全然不管他的举动，我则是跟着王成歆开始摆弄背包，打开之后才发现背包已经被水浸过，好在我们的食物都是用密封袋子装好的。
等把食物都摆出来，叫大伙过来吃东西补充体力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的队伍少了一个人！
呆子。
对，就是这个一直不怎么吭声的人。
我记得李伟和宋站下水的时候，还看见他缩在皮筏的一侧，看着岩壁发呆，等上了乱石滩就没怎么关注过了，现在竟然不见。宋站让我们不要急，让我们喊两声，看他在不在乱石滩上，结果我扯开嗓子准备喊的时候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对着这黑暗的环境，大叫几声呆子吧？
我的这种尴尬在王成歆那里并不是尴尬，她一边大声喊呆子，一边让我把照明弹拿出来，对着远处准备发射。张豁牙在第一时间将我拦了下来，大叫着问：“你们是不是疯了！这玩意儿一旦丢出去，瞬间能产生几千度的高温，衣服等物质一旦燃起来，这里瞬间就会成火海！”
后来我才知道豁牙并不是危言耸听，对于这种军用照明弹，我们一直是一知半解的状态，用途是照明没错，但后果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
宋站的说辞跟豁牙一样，不过他的反应显然没有豁牙快。
我们试图去寻找呆子，但十分钟后我们放弃了。这里满是腐烂的衣服，生锈的铁丝网，凌乱堆放的麻布袋子和枪械，走一步都会陷入其中，必须用钳子夹断铁丝网才能前进。整个乱石滩是一个u型设计，我们进来时走的是u型开口的位置，想要前进是十分困难的事。那么呆子是怎么越过眼前的这些障碍离开的呢？
豁牙说呆子可能是原路返回去了皮筏那边，我们一股脑儿的又回到皮筏边上，结果这次豁牙说错了，呆子并没有在皮筏上。
少了一个人，我心里已经有点起毛了，在这种绝对的黑暗环境中，我们的探照灯能照亮的地方实在有限，要在这里找到一个人，几乎不太可能。宋站领着我们回到乱石滩的中央，分发了食物，让我们不要慌，说呆子可能是去探路了，一会儿就会回来，我们只要一直开着探照灯，他就能依着光线找过来。
我一想也对，黑暗中的灯光确实能起到引路的作用，于是坐下来，一边一口一口嚼着没味的压缩饼干，一边想着呆子是如何离开的。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让我们继续前进。
所有人出奇的都没有提及呆子，带着背包和仪器，再一次踏进了那些麻袋做成的“陷阱”里。我们徒步前进，扶着一些较大的岩石，不过还是举步维艰。走了没多久，我突然明白了这些物资没有被带走的真正原因。
他们竟然是在填路。
u型区域的乱石大小差异比其他地方大得多，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走，当初日本人用这些东西填平了乱石与乱石之间的缝隙，这样他们行动起来的速度会快上很多。不过这样的想法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却是噩梦，原因很简单，这些填路的物资已经腐败，发挥不了原来的作用。
我们咬紧牙走了两个多小时，连宋站也累到了极限。在一次停下来休息之后，所有人都站不稳了，王成歆喘着粗气对宋站说：“组长，照我们这个进度，今晚估计要在死人堆里过夜了。”
她说的没错，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前进的距离约莫只有一公里，不管前面还有多长的距离，我们都不可能再花两个小时前进了。要是退回去，也是一样的处境，宋站看了张豁牙一眼，没有答话。
张豁牙苦笑着说：“过就过呗，这里还有我们的同胞，就当我们给他们守夜了……”
话还没说完，袁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不同意！”
我有点意外，问：“那你说怎么办？”
“休息一会儿，继续向前走。”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探照灯往前面照，“你们看光线尽头离我们只有几公里远了，再有几个小时就能出去，出去了再休息，再过夜！”
“要走你走，我是不行了，脚都麻了！”豁牙像是生了气。
“你是不是怕哦？”我问。
“我怕啥子？”
“鬼啊！”
袁江愣着了几秒钟，带着点颤音，看着宋站，说：“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再说，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鬼？”
“算了，前面黑咕隆咚的，光线尽头也可能只是块大石头，说不定再走几个小时也到不了头，现在这里修整吧。”
“不上去看看怎么知道？”袁江还是不依不饶。
我是真无所谓鬼不鬼的，现在的确是累得不行了，“六票对一票，少数服从多数，哦不对，是五票对一票。”
“不要争了，你们听前面的水声很平缓，说明这里地势没有大的变化，我想我们现在可能是处在中央或者远离断层的位置，想前进很困难，想往后退，一样困难，即便是我们咬着牙继续走也只会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是效率的浪费，不如修整，先过夜再说。”王成歆的语调不紧不慢，很有说服力，袁江一时不再反驳了。
“我赞成，先在这里过夜，不过我们可以适当的缩短休息的时间。”宋站附和道。
我心说没下来之前都说要听组长指挥，我们这几只咸鱼还没反抗，倒是这个新兵蛋子最先跳出来唱反调，接下来的路真是不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的意见碰撞。
宋站做了个收拾，大伙儿都把东西放了下来，自己找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坐下来。结果我们刚落地，王成歆便让我们都起来，说是地上太潮，我们应该找块大一点的岩石，爬上去，做个临时的营地。
很快，我们找到了一块不大的，还算干燥的岩石，清理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爬上去，自己选个位置开始休息。一直憋着的袁江再次唱反调，硬要去前面探路，宋站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前提是必须两个人一起行动，不能再出现走丢的情况，我们不能分散。
袁江满口答应，望着我们，意思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做他的同伴，王成歆所在岩石边开始睡觉，装作没听见，最后张豁牙站出来，说跟他一起。
我当时也没在意，让他们小心点，最后袁江跟宋站约定，出现意外情况就鸣枪报警，两个人就出发了。
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宋站像是松了一口气，将探照灯固定好之后，走到我跟前，递了一根烟给我，李伟也凑过来要烟。我点燃烟，心里觉得奇怪，宋站的状态就像是解脱了一样，很轻松的样子。其实在进来前我就有感觉，什么感觉呢，关于宋站和袁江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我们和袁江之间的关系。从表面看，我们是归组长宋站领导，但实际上呢，我总感觉是袁江在左右我们，比如刚才皮筏被铁丝网挂住，是李伟下的水，而不是袁江，宋站在整个过程中看都没看袁江一眼，再比如现在袁江执意要去探路，宋站也只是假装阻拦了一下，随即便同意了。
我不只一次想要弄清楚这些事，眼下袁江不在，正是问清楚的时候，可正当我琢磨着该如何提起这个话头来，这个时候，“啪啪啪”一阵炸雷般的枪响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极响，我们一下全都从地上蹦起来，宋站立即丢了烟头，端着枪跳下岩石，往黑暗里去了。
我们几个身手没他好，只能从岩石上一点点往下挪，等下到石滩上的时候，宋站已经奔出去几十米的距离。这里并不是那么好走，我刚落地，脚就嵌进了石缝里，边上的烂泥很快挤过来。这时王成歆也下来了，见我一动不动，直接伸了只手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拉住她，不远处的枪声再次响起，喷射的火舌在黑暗中很是醒目。
目标在距离我们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我和王成歆相互搀扶着一点一点往前追。可追到一半我就没力气了，这样移动太消耗体力，我停下来，感觉肺都要裂开了，探照灯打在宋站的背上，他还在前进，我只能咬着牙，继续走。
等我快要到地方的时候，枪声已经停止了，我看到张豁牙端着枪，脸色惨白，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理我们，我只好往他边上看，这一看顿时慌了神。
袁江呢？
此时隆隆的水声传过来，走近一看，原来到这里地势出现了断层，形成了一个小的瀑布，不过不算高，只有十来米。手电往下一照，全是石头，我猛的就看见一些巴掌大的黑点密布在石头上，混杂着红色的血。
我脑袋嗡的一声，再看张豁牙的时候顿时整个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好几处都被撕裂开，有些甚至在往外冒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