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景L的母亲,与景L,甚至陶行若都有几分相像，特别是不笑的时候,如出一辙,气场慑人。看见季侑言，景L母亲的带上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季侑言却觉得已经从景L母亲的神情中看见了不满与怀疑。是了，这件事,完全是她连累景L了。

当年,景L母亲的话让她无地自容。而今，阴影依旧没有散去。几乎是条件反射,羞愧感让季侑言有立刻消失的冲动。可是，不可以。她僵在原地，舍不得抬起脚。

她软弱过一次，后悔过一次了。

季侑言稳住心神，直视景L母亲,极力淡定道：“阿姨，阿L怎么样了？”

景L母亲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才意味不明道：“小言，又在这种地方见面了。”

季侑言不敢说话，脸上是与两年前相仿的无措。

不过看上去，是比以前勇敢了点。景舒榕转开眼，回答季侑言道：“我也才刚到，正准备去找主治医生详细问问。”

陶行若立即热络道：“姨,我带你过去吧。”

景舒榕颔首。

季侑言不放心，想跟着景舒榕一起去听听主治医生怎么说，陶行若给季侑言使眼色，示意她直接进去找景L。

偌大的走道上，只剩下季侑言自己了。她转回身，握住门把，手在不自觉地发抖。

这些年里，她经常会梦见这样的场景：推开门，景L遍体鳞伤地躺着，看向她的眼神里，了无生气，像是在昭告着自己对她做过的所有恶行。现在这一切，好像从前噩梦的重演。可每一次，梦里她都还是推开了门。哪怕，只能多看景L一眼。

就像，此刻她还是扭开了门把，推开了门。

只一眼，她就望见了病床上侧对着她的身影。过往的痛与慌顷刻间排山倒海地袭来，季侑言一下子软了腿，泪水簌簌地下落。

景L听见声音，缓缓地转回了头，望向了门口。

这一次，她没有通知季侑言，季侑言却来得比上一次要快得多。她心中五味陈杂，却在看清季侑言的泪水时，只剩心软了。

“站着当门神吗？”她沙哑道。

不一样，这一次，是真实的人生，不是困住她的噩梦了。阿L没事，阿L还在，季侑言破涕为笑。

她反手掩上了门，小跑着到了景L的床旁，蹲下身子，一头埋在了景L的被子上。

一贯稳重的人，此刻却失态得像个孩子。

“阿L，阿L，阿L……”她一声声低唤着，带着哭腔。

劫后余生，景L压不住心中的情意，难得温柔地应了她一声:“我在。”

季侑言踏实了一点，舍得抬起头了。她坐在了床沿，看着景L头顶的纱布和脖颈上的固定器，伸出了手，却又担心地收回来了。“疼吗？医生怎么说的。”

她眼里的心疼清晰可见。

“没事，过几天就能拆线了。都是皮外伤。”景L盯着季侑言的额头，蹙眉道：“你额头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撞到玻璃了。”季侑言拨了拨刘海，试图掩盖住。

“还有哪里伤到了？头晕不晕？拍过片了吗？医生有说什么吗？接下来……”她连珠炮似地追问。

景L对着季侑言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季侑言哑炮了。

“说了没事，别担心。”

这么大的人了，冒冒失失。景L去摸电话，打给陶行若，让她叫个医生过来给季侑言检查。

“一点点红，上药揉揉就没事了，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季侑言耳尖地听见了陶行若的吐槽。

“没事的，不用了。”她不好意思道。

景L没有收纳建议，问她：“吃饭了吗？”

季侑言在飞机上，满心都是景L，根本吃不进东西。她坦白地摇了摇头。

于是，景L又吩咐道：“陶，再帮我带个餐上来吧。”

她对自己这样面面俱到，一如从前的妥帖，季侑言心中又甜又愧。她想到了自己以前让景L受过的委屈，又想到景L母亲不信任的眼神，情绪低落了下去。

景L挂了电话，敏感地察觉到了季侑言情绪的转变，刚想问什么，季侑言就下意识地遮掩道：“阿L，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吃橘子吗？”季侑言去拿放在床头柜果篮里的橘子。

景L沉了眉眼，没有回答。

季侑言抓着橘子，没有听到景L的回答，疑惑地看景L。这才发现，景L的温和淡了许多。

“你在想什么？”景L盯着她问。

季侑言颤了颤长睫，是景L熟悉的闪躲模样。

景L一时间脑子钝钝地疼。可她看着季侑言眼里真切的柔情，冷硬的话舍不得说出口。

“我现在头很疼，猜不出，也不想猜你在想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吗？”景L缓了语气。

季侑言咬了咬牙，试探性地去握景L的手。景L容许了她的动作，由着她十指交扣。

季侑言得到了勇气。她凝视着景L道：“阿L，我在想，我又连累你了。”

“我心里很自责，很内疚，还很羞愧。没有我的前因，就不会有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后果。甚至是以前，没有我，你就不会不开心不快乐那么久。我忍不住在想，也许你昨天说的会不会是对的。我们，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她越说越没有底气。

她看见景L的母亲，就想起了过往的种种，所有的犹疑和不自信就疯一般的再次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