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棋逢对手
水野翔虽然不体面,但还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这个用筷子吃牛排的家伙就像混进狼群的哈士奇一样,在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中显得蠢萌无比。在场各位都自诩为成功人士,和这种牛肉都吃不优雅的乡巴佬有生殖隔离。
倒是苇名真一之后的回应让很多人高看一眼。
文化人。
在日本通读汉文自古就是学识的象征,这点即使是西化之后也没变过。日文脱胎于汉字,日本的很多典籍不熟悉汉文根本看不懂。包括最通俗的小说业界也是,用大量的假名写作而不使用汉字的话,是会被人嘲讽没文化的,读者读起来也会吃力。
苇名真一的话说白了就是“关你屁事。”,但一引用道德经里的话说出来就显得很有逼格。更别提他的汉文发音相当标准,就像母语使用者一样自然流畅。
日本的学生有汉文课,但《道德经》并不是必修科目。这篇晦涩难懂的文章没有一定阅历是理解不了的,甚至是真的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解读方法。
只是苇名真一用的是最通俗的一种罢了。
不过就算是最通俗的那一种水野翔也没听明白。别说他,会场内正看向这边的人至少有九成都听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不懂装懂,跟着听明白的人一起点头,露出只有听明白的人才懂的微笑。
虽然听不明白,水野翔却也没骂人,大概以他核桃大小的脑仁也知道骂人有失体面。他只是一直哔哔赖赖地指出苇名真一不合礼仪的地方,还不时阴阳怪气两句。尖酸刻薄得仿佛工业革命后不甘心被新贵族取代的落魄贵族一样,也不知道他一个暴发户从哪儿学来的。
诚如老子所言。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
苇名真一总觉得自己有吸麻烦体制,在协会也是在这里也是,都能碰到有人没事找事。土御门梨花还好,那家伙是个笨蛋,虽然没事找事但也是小孩子脾气,说不上讨人厌。
这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就完全是走路踩到狗屎,纯粹恶心人了。
保安也很无奈,这位不罢休他们也没办法走,还得维持秩序,万一动起手来还得他们把两人拉开。只能等着这边的动静再闹大一点,出来个重量级的人物发句话帮忙解围。
一旁的池田朋美自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戴着眼镜的少年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天狗大人。
大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有什么深意?
是因为自己吗?
不,绝对不是。
她立即否定了这样的想法。池田朋美很清楚她如今在天狗大人心中的地位,远远没到专程来看她的程度。说简单点她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她的价值也仅限于此,天狗大人既不需要她的力量也不需要她的人脉,但池田朋美并不介意,甚至甘之如饴。
她伸手摸了摸贴身放着的大人赐予她的羽毛,这是无论何时都会随身携带之物。其上恐怖的威势与黑暗深沉的业力仅仅只是感受一瞬便令她满面潮红,快要站不住。如果大人能够骂她一句的话,说不定会当场高〇吧。自从遇到天狗大人之后,她就觉醒了奇怪的xp。
大人似乎遇到了麻烦。
池田朋美眼神疯狂闪动,绞尽脑汁揣度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少年的意图。她丝毫不怀疑苇名真一早已发现了她——尽管事实上并没有——思考着究竟要不要过去帮忙解场。
但这个巾帼救帅的机会她并没有把握住。
“主角”登场了。
这是苇名真一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橘千花的魅力。
当她穿着深蓝色宛如星空般的晚礼裙踏入会场的瞬间,世界上的所有光都在这一秒黯淡,她就是世界的中心,是夜之女神今晚最宠爱的眷者。太阳般的金发下,是一张极尽东方特色的脸。目如圆杏点秋水,眉似伏黛画远山。她仿佛从诗与画中走来,跨越时光的长河,让在场之人得以感受到古人穷尽辞藻所描绘的绝代佳人的美。
像是微笑的蒙娜丽莎,亦或者断臂的维纳斯。
美而不艳,雅俗共赏。
就连苇名真一也被这一瞬间惊到了。橘千花很少有在他面前化妆的时候,即便是素颜就已经无懈可击了,她也几乎不会展示这种仿佛诗画般的美,多是一些撩人心魄的小女儿态。即使是苇名真一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简直巧夺天工。
而如今这位闭月羞花的美人踏着最坚定的步伐笔直的向他走来,如同一把利刃破开人潮。高跟鞋踏出的鼓点落在每个男人心上,都期望着这位幻梦一样的少女能在自己身前停下脚步,想要伸手抓住她,深怕这份美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但期望只是期望罢了,她的脚步不曾停下,目标无比清晰。
苇名真一捂着脸。他还在想橘千花之前让他自己先过来是去做什么呢,结果弄得这么高调。他不明白这女人的想法,现在的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脸上都还有个智障没解决,如果因为橘千花的缘故又让一些米虫上脑的家伙怀恨在心,刻意找他麻烦就不好了。
他怕麻烦,但不喜欢没必要的麻烦。
而且他和橘千花的关系只是朋友的程度,苇名真一对那个危险的女人也不敢有什么想法,犯不着为她以身犯险。
烽火戏诸侯,要美人不要江山什么的,还是理解不了。
他确实可以顺着她的意思装这个逼,但后果橘千花是绝对不会帮他承担的。那女人看热闹还来不及呢,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散发着有毒的香味。
所以这逼可以装,但没必要。
让她自己装好了。
然而橘千花此时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加丝毫掩饰,仿佛在说“你跑不了”。
他确实跑不了。
现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橘千花身上,并顺着她的移动方向延伸到苇名真一这里。如果在这个时候转身离开的话,作为男人的尊严就完全扫地了吧,不只是代表着对橘千花认输,也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但又不能等着她过来,挽起他的手,宣示他是她今晚选择的男伴,那样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漩涡中心,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输了。
这是一场只有不到半分钟的游戏,他在橘千花上扬的嘴角上分明看到了挑衅的意味。
不能太怂,也不能太刚,这其中的度的把握可以称得上是一门学问。而留给苇名真一做出决定的距离只剩下十米……
他笑了。
一直安心吃东西的少年站了起来,摘掉眼镜。毕露的锋芒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刀,比起这样歌舞升平的场合,穿着黑西装站得笔直的他更适合铁与血的战场。强者的气息毫不掩盖地爆炸出去,一瞬间的煞气甚至盖过橘千花的光芒,很多刚刚硬起来的人瞬间又软了下去。
离他最近的水野翔甚至被这份气息冲得痴傻,大概要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了吧。
“大小姐。”
苇名真一主动迎了上去,十分刻板地鞠躬。一丝不苟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像她的管家,如果手上再搭一条白毛巾就更好了。他并不懂管家该怎么做,不过还好,有犬生可以让他模仿。
橘千花微微眯起眼,碰到高手了。
这样的做法看似放低了身段甘愿做她的陪衬,但更多的则是把她刚才的高调引起的漩涡又重新推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