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利物浦,马尔塞尤所在的私人医院。

马尔塞尤的病房外面。

此时已是后半夜，马尔塞尤入住的，又是鲜有人打扰的高级vip病房。

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恰好给了无处可去的罗伊斯,最需要的独处空间。

罗伊斯把后背靠着墙，屈膝坐在地上,再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再用手抱着脑袋,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就好像他这么缩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马尔塞尤找回了记忆并且彻底遗忘了这一年来与他相处的种种这么件可悲可叹的事实,就不存在了一样。

可是偏偏,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先前在赛场上、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而且在罗伊斯的脑子里反复浮现。

走马灯也似的。

罗伊斯想要逃避也难。

罗伊斯想起了这段古怪感情的初始，他壮着胆子,偷亲了车祸后昏迷不醒的前好友现死敌兼十三年的暗恋对象。

想起了自己对心上人撒下的弥天大谎。

想起了汽车爆炸时,马尔塞尤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把他护在身下。

想起了他和马尔塞尤有过的、无数令他回忆起来便脸红心跳的甜蜜过往。

想起了上个赛季拿下德国杯后的游行，他们在球队大巴上举着奖杯笑得灿烂,并且向彼此许诺,会让这一次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德国杯，沙拉盘,大耳朵杯……他们下定决心,要为心爱的球队拿下一个又一个奖杯。

想起了斯芬特叔叔买下多特之后,多特蒙德逐渐好转的境遇,想起了象征着希望的一位又一位新队友。

想起了他们在场上场下的一次次心有灵犀、一次次的连线，一粒粒的进球。

想起了最末,已经知晓了真相却未恢复记忆的马尔塞尤在夜晚拥他入怀时，那一声声含着幽怨也透着坦然的“小骗子”。

……

罗伊斯的思绪飘了很远。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幼小之时，和马尔塞尤在多特儿童队的初遇。

以及对于此时的自己而言，已经恍若隔世的、少年时甜蜜又酸涩的暗恋。

在病房里，当着马尔塞尤的面还能勉强忍耐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罗伊斯保持着把头埋在膝盖间的姿势，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可能有点丢脸，但是此时的罗伊斯已经顾不上了。

他在哀悼自己逝去的爱情。

又或许，根本谈不上哀悼？

毕竟，这段建立在谎言上的、恍若镜花水月一般的所谓爱情，其实从来都没有真实过。

未来会怎么样呢？

罗伊斯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是万千可怖的未来，就是争相从罗伊斯的脑海里涌出。

失去了这一年全部记忆的马尔塞尤，当然不会继续爱他。

失去了这一年全部记忆的马尔塞尤，甚至不会继续留在多特。

这位德国本土的大中锋、金球奖的有力竞争者，将会如同他曾经计划的那样，在下一个转会期前往拜仁。

重新与儿子关系恶化的老马尔塞尤，也当然不会继续投资球队。

斯芬特叔叔会出售多特蒙德。

如果囿于“50+1”政策出售不了，这位脾气乖戾的首富先生，怕是有千百种办法毁了这支球队。

马尔塞尤不会再留在多特了。

甚至已经成功融入球队的、与他配合默契的新队友们，也不会再留在多特了。

但是罗伊斯会的。

罗伊斯会一直留在多特的。

无论未来的路有多难，无论这支球队前路如何，只要多特蒙德愿意要他，罗伊斯就想要在心爱的球队度过自己全部的职业生涯。

是他弄砸了一切，这是他欠着这支球队的。

这也是他的心之所向。

想到心爱的球队可能面临的悲惨未来，罗伊斯更加坚定了信念。

也哭得更伤心了。

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透着房门上的窗户看了许久的埃里希，终于忍不住了。

距离埃里希醒来，与父亲对峙，再完成记忆融合，已经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他早就知道逃走的罗伊斯就坐在房门外，但是埃里希施施然地吃了东西，又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妥当。

埃里希本来是想要再晾罗伊斯一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