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恍然大悟
客厅里没有开灯，胡树人待在一片黑暗中，一对没有神采的眸子茫然地望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有气无力地招呼道：“松叔？”
“少爷。”侍立在旁的胡劲松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急忙凑上前去，躬着身子关切地问道，“您有何吩咐？”
胡树人沉吟良久，蓦地冒出一个问题：“曾巡捕呢？”
“小曾？”胡劲松闻言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随后回到胡树人身边，低声说道，“少爷，小曾人不在，许是回去了。”
“回去了？他平时晚上也回去么？”胡树人狐疑地问道。
胡劲松答不上来，只能叫来正坐在门口发呆的刘牧原，向他问道：“牧原，你知不知道曾巡捕平日晚上在哪里？”
“知道，”刘牧原点了点头，“曾巡捕打从过来那天起，就一直在外面巡逻，风雨无阻，整夜整夜地不合眼，只有清晨我去院里打拳的时候他才歇一会……对了，有一回我半夜肚子饿，起来找吃的，正好从窗户看到曾巡捕在车上睡觉。”
“这倒不奇怪，一直不休息谁也熬不住。”胡劲松道。
胡树人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平时都在，那为何今夜却不在了？”
“这……”胡劲松和刘牧原对视一眼，思忖片刻，猜测着答道，“这小曾一直在外面守着，可能是累坏了罢？”
“偏偏在今日累坏？”胡树人摇了摇头，倏然起身，迈步向门口走去。
胡劲松和刘牧原见他神情恍惚，赶忙跟了上去，唯恐胡树人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岔子。
其实他们是多虑了，胡树人并非那冲动之人，他来到院内伫立，远远地看着一个地方，曾巡捕的配车之前一直停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对胡劲松说道：“松叔，方才去医院的时候，你可有给过曾巡捕什么打赏？”
“打赏？”胡劲松闻言一怔，旋即摇摇头道，“少爷，当时的情形那般紧迫，我哪有心思打赏小曾啊？难道他走时还向您讨赏了吗？”
“那倒没有，”胡树人说着，目光陡然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原来是他。”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胡劲松和刘牧原如坠五里云雾，二人面面相觑，前者忍不住说道：“少爷，我和牧原脑子不大灵光，麻烦您再说得明白些罢。”
“先前我赶到广仁医院时，正巧遇到了曾巡捕。我本打算给他一些银钱作为答谢，可他却拒绝了，还留下了一句话……”胡树人说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说，自己已经收到最好的礼物了，然后便扬长而去。当时我心慌意乱，听了这话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我一直认为，慧茹的死是一个阴谋，现在静下心来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越发觉得，这个想法没有错。”
说到这里，胡树人咬牙切齿，双拳紧攥，过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渐渐放松下来，然后继续对两人说道：“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那曾巡捕究竟为何要没日没夜地在我们家周围巡逻？”
“当然是因为巡捕房的命令！”刘牧原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吗？”胡树人冷笑一声，对刘牧原道，“你现在去给巡捕房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前段时间是否派过一位巡捕过来。”
刘牧原应了一声，立刻快步跑回宅子里，给巡捕房去了一个电话。
中央捕房的值班巡捕得知是胡公馆来的电话，赶忙让刘牧原留下号码，让他稍等片刻，然后找上司威廉逊探目去了。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胡公馆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一直在旁等待的刘牧原马上抓起话筒，他聆听片刻，突然变了脸色。
挂断电话，刘牧原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垂头丧气地推开房门回到院里，在胡树人面前站定。他的目光畏畏缩缩的，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自家老爷。
“牧原，有消息了罢？”胡树人开口问道。
犹豫了好一会儿，刘牧原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见他如此为难，胡树人已然猜到了事情的结果，低声说道：“巡捕房是不是压根没有曾巡捕这个人？”
“……是的，老爷。”刘牧原重重地点了点头。
长叹一声，胡树人紧闭双眼，十分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
“老爷，此事与您无关！”刘牧原急忙劝道，“要怪也怪那曾巡捕！那个混蛋才是始作俑者！”
胡树人没有言语，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老爷，我想不明白……曾巡捕那厮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刘牧原不解地问道。
沉默许久，胡树人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刘牧原，冷声说道：“恐怕，此人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刘牧原更疑惑了，“老爷，您怎么知道的？”
“依我看，这个‘曾巡捕’应当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附近了。”胡树人思忖着说道，“而且，他很可能见过慧茹和松叔。”
旁边一直搭不上话的胡劲松闻言，登时大吃一惊，连连摇头，双手也在身前不住地摆动，惊惶地对胡树人说道：“少爷，此事与我无关啊！我以前根本不认识曾巡捕，甚至见都没见过这个人！至于他要谋害少夫人的事情，我更是全然不知情啊！”
“我没说你与他合谋。”胡树人安抚了胡劲松一句，接着转头看向院门，沉声说道，“不过，你说没见过这个人却是错了——你曾经见过他，只是那时他的打扮很特殊，所以你压根就没有关注过他的样貌。”
“那时的打扮？”胡劲松愣了愣，旋即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才扶着门口的石柱稳住了身形，过了好一会儿，他从颤抖的双唇中挤出一句：“难道……他就是那个要饭的？”
“十之八九。”胡树人微微颔首，“若我所料不错，从上门讨钱，到半夜偷窥，都只是他的障眼法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身份，一个即便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丝毫不会引起怀疑的身份——也就是他假扮的那个‘曾巡捕’。”
听到这话，胡劲松和刘牧原齐齐大惊失色，他们完全无法理解，那个所谓的“曾巡捕”为何要想出这样一个诡计来。
胡家向来与人为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没有什么仇家，按理说不可能被人盯上，怎会发生这等事情？
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胡树人询问起来。
“这个凶手应当不是针对胡家，而是针对孕妇。”胡树人解释说，“慧茹怀有身孕，符合他对目标的要求。而且，伊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孕妇不同，每日都在院里遛弯，还经常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恐怕……凶手就是因着这个缘故，才决定将慧茹作为这次下手的目标。”
“照您的意思，这个凶手是专门把善人当作目标？”胡劲松问道。
胡树人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我猜，凶手八成是在儿时碰到了什么令他永世难忘的经历，而那段往事里肯定有一位善良的孕妇。凶手始终无法忘怀，即便长大成人以后也依然如此，所以他才以杀人为宣泄手段，短暂地麻痹自己。”
“那……他岂不是一个惯犯？”胡劲松又问。
胡树人闻言思忖片刻，颔首答道：“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