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熊与山羊
索勒一直是自负的。
西域诸国谁不知道他?!他可不认为自己是狐假虎威,毕竟二十年的生涯中,他不记得自己有败仗。
僮仆都尉天下闻名,自己在月夜沙海中可以以一挑三!狼窟之中,可砍杀十数匹凶饿的噬血之兽!自己可以去瀚海找寻苏武,那是傅府的掌门人孔师叔和大师姐认可他!
所以,索勒一直认为自己的功夫了得,身形够快!
这次和傅分子交上手之后,他才晓得什么叫快,自己居然算是慢的!
傅分子这家伙个子不高,人像个猴子,偏偏用的却又是短刃剑,哪里及上自己一寸长一寸强?明明满身都是弱点,看上去也很好欺负的人,二人甫一交手,索勒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一通地“铛铛铛……”索勒急急忙忙地扛下他至少十八剑!
这只是须弥之间,十八剑,上下翻飞,毫无规律,任性而为,索勒边挡边退,竟被这快剑硬生生逼退了四步。
傅分子剑藏身后,没有再继续攻击。他看着索勒,微点头道:“怪不得孔师叔和大师姐都说你可入傅府,确实不错。”
索勒暗自咬牙,客气地回道:“多谢夸奖,能入傅府是索勒毕生之志。”
这次的对手与往日不同,索勒虽然兴奋,却没有搏命的想法,他对傅府同袍可不是普通的感情,每一位他都怀着极大的敬仰之心,慕之学之,期望自己站在他们的身旁。
傅分子笑了笑,精明卖货郎的样子显现出来,好心地提醒道:“能不能入傅府,确实是师叔点头,大师姐的力荐,不过,你该知道,如果大司马记住你这个人,你就绝对入不了!”
“你听大司马的银虎,我听大师姐的金虎,都是奉令行事,我有何错?若是因这个就进不去……”索勒耸了耸肩,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进与不进,就真的无所谓了!”
“那……”
“那就继续打吧!”索勒突然截下傅分子的话,边说着边大步而出,一跳为三步,高高跃起,举刀劈下。
方才被逼退四步,离桑弘牛和孔雀太近了,索勒知道自己必须把对方逼退,孔雀才好给桑弘牛治伤。
这突如其来加迅猛的进攻,有力拔山河之势,傅分子却不闪避,立刻提刃相迎,就听“铛”地一声,火花大溅,索勒借着自己的一扑之力果然如愿,硬生生将傅分子逼退数步,他没有停歇,继续以自己的力量,快速地攻击,以长刀压制着傅分子的短剑。
他的速度确实没有傅分子快,但力量却很大,那刀势行如霹雳却又无比沉重,傅分子一口气接了十数刀,虽脸色如常,但已感知到虎口在阵阵发麻。
索勒见他无事,心中既震惊又佩服。自己的力量自己清楚,那童仆都尉才接了三刀便力竭了,然后被自己砍死,而铜滑圭两刀便显出不力之色。傅分子却没有事,依旧泰然处之,真不亏是傅府郎君!
这样想着,他刀把回旋,手腕用力扬起再向下,又是一记强力的大劈砍,袭向对方。傅分子却已经看透了他的动作,灵巧地侧身避过索勒的刀,手中短刃已如鬼魅般急速挑向对方的喉咙,速度之快差点让索勒避之不及。
不过,索勒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惊之下算好分寸毫厘,猛地仰头,傅分子的剑沿着他的脖颈往上,自下巴处收回,再近了毫厘索勒的喉咙就会被剑划开,当场气绝。
索勒堪堪避开他的剑,立刻手臂收力,回刀,划向傅分子的腰部,若他不退,就会直接被腰斩。傅分子如他所愿退了两步,索勒这才呼了口气,提刀上前继续战斗。
两个人来来往往,一盏茶的功夫已过百余招,边打边各有体会。
索勒力大,却总觉得自己如蠢笨的熊一般,而傅分子就是那矫健的山羊。每每自己挥出“大掌”,以万钧之力去袭击山羊,却总被跳跃的山羊避开,还能顺便拿山羊角顶顶自己,稍有不慎,那角就会给自己捅出个血窟窿。
这感觉实在是不爽至极!
傅分子呢,他却觉得自己如山鹰捕蛇一般,自己是动作快,但对方是一条随时喷着毒液的毒蛇,任自己有多灵活,却也无从下口,哪怕是厉爪都抓不到这狡猾的家伙,还要提防这条蛇咬上自己,当场中毒身亡。
这感觉同样是不爽至极!
不过,这当然是他们各自的感觉,事实上在孔雀看来,他二人的打斗绝对算得上惊天动地,险象环生,又极其好看。
但孔雀要先为桑弘牛取箭镞,不能再有耽搁。他只好收回了目光,一心扑在桑弘牛的身上,任身后风声阵阵,刀剑齐鸣。
孔雀虽为楼兰王子,但也是一名战士,既会杀人也会医己,动作非常熟练。他先撬开桑弘牛的牙关,强塞进去一块木枝,以防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再用带子将桑弘牛的双手捆上,然后将酒洒在自己的匕首上,再将匕首放到火上烧烤。
匕首有酒精一点就着,直至那酒精染尽,匕首已被燎得发红。趁着这个热恋劲,孔雀用刀利索的割开桑弘牛的肩头烂肉。
这一动刀,他终于明白索勒迟迟不让取箭镞的原因。
最基本的箭镞也是三角形、菱形,为了让中箭者快速流血失去反击的力量,还有不让伤口愈合,现在的箭镞又多是倒刺倒钩带多个尖多个刃的,这让中箭者拔剑比中箭还要痛苦。
要知道所有的中箭者都希望那一箭能够穿过自己的身体,这样虽痛只只受一次伤害,取箭时只需将箭枝断掉,然后前后一拔就好。
像这种箭镞留在体内的才是最痛苦的。箭镞上有那么多零件,根本无法倒拔出来,医者只能用匕首在中箭处开始剜肉,才能将箭镞取出,这过程往往让人生不如死,更有体弱的直接痛死在剜肉的过程中。
桑弘牛的箭镞在肩头应该已经超过二天了,伤处溃烂的厉害,匕首根本没有用车,只插进去,烂掉化浓的血肉便自动与身体拨离,形成一个血窟窿,箭镞就在其中。
孔雀快速地用夹子将箭镞取出,又用匕首将烂掉的肉割下,桑弘牛在昏迷中直接疼醒,他刚要动作,却在瞬间明白,双手攥成拳强忍着,喉咙里发出阵阵呜鸣,有如受伤的困兽一般。
将腐肉挖掉,孔雀利索地洒上止血药,原本准备的骨针根本没有用上,直接糊上桑堪给自己的药袋,再用药布开始包扎缠好。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却全身都是汗,桑弘牛是疼的,孔雀是紧张。一切弄好,桑弘牛终于松了口气,口中的木枝掉了出来,他眯着眼,有气无力地道:“这药……好舒服……是什么神药?”
孔雀一边为他擦汗一边道:“这药是桑堪给我的,坐标连城的神药,能止疼消肿,我自己受伤都舍不得用,你可快好起来!”
桑弘牛扯着嘴角笑笑,终是太过疲惫,闭上了眼睛睡去,孔雀赶紧给他盖好。
这边完毕,孔雀松了口气,却猛然发觉,身后,竟然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