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谁人下毒
“他一直醒着,不对,不应该这样说,应该说他虽然闭着眼,除了能喘气跟个死人一样,但我们的谈话还有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到。”索勒冷冷道。
“什么?”姑翼不解。
索勒看了眼柯木孜,她立刻领会,对罗汉都尉道:“请把屏风撤掉,大汗需要通风。”
罗汉想了想,招了招手,几个侍卫上前将三块屏风移开,露出软榻。
躺在上面的龟兹大汗依旧毫无生气,那深深凹进去的眼眶仿佛已经没有了血肉,只余一层皮盖在头骨上。
索勒看着他,突然高声道:“绛宾殿下已将左相府包围,白狼已带着自己的人马和童仆都尉走了,我们的先锋人马正在和银火太丘的私兵打斗,胜局已定。你还不起来吗?龟兹大汗!”
这一回不光他们几个,就连罗汉的王宫侍卫都随便放下屏风跑来看向自己保护中的龟兹王。
还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风带动了龟兹王那花白无光如枯草的发丝。
罗汉看了看大汗,不善的目光瞪向索勒,用非常生涩的汉语道:“你……对大汗……不敬!”
索勒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然后朝他招招手道:“罗汉都尉,过来,绛宾殿下让我跟你说些事。”说完,他顿了顿,朝他颇为神秘地眨了下眼,轻吐出两个字:“私密!”
罗汉犹豫地将抽出些许的刀放回了鞘,走向索勒。其他人也被索勒的话吸引,纷纷将目光转向他二人。
就这时,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物体从眼前飘过,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索勒已惊慌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火?哪里?这一提醒,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躺在那里的龟兹大汗,不禁愣住。
龟兹大汗头部的上方真的着火了,这火是谁点的呢?
还有,那着火的物品只是一块羊皮卷,火还没有烟大,如果怕有危险,只需把羊皮卷扔在地上踩灭即可。
罗汉要保护大汗,马上就要过去,却被索勒拦下。索勒继续大叫:“火,快,大汗的头要被烧到了,快啊!”
这里加上罗汉一共五名侍卫,他拦下一个,其他几人立刻就要行动,但孔雀和丹琳他们已经明白了索勒的意图,怎么可有让他们有动作?
丹琳和塔尔琪各拦下一个,孔雀一人拦下两个,他还用龟兹语叫道:“快去灭火,我拦着,要烧到大汗了!”
姑翼和柯木孜都只看着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
羊皮卷被烧的气味很不好闻,火没烧到龟兹王,但烟已经顺着风飘过来。索勒和孔雀一直注意着这里,就见烟过之处,一直没有生气的龟兹王鼻子耸动了两个,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再连坐带起,整个动作非常利索,只不过是眨眨的功夫,和方才只剩一口气判若两人。
侍卫们有些震惊,他们还维护着打斗的姿势,愣在那里看着自己誓死也要保卫的大汗。
罗汉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推开索勒,马上走上前行礼道:“大汗!”
索勒则旁若无人的走过去,将羊皮卷扔在地上,踩灭,然后才看向龟兹王,手放胸口算是行了礼,道:“大汗受惊了!”
年迈的龟兹王依然有着一脸的将死之恙,许是方才真的受到惊吓,现在一没了危险,他身体晃了晃一屁股又坐回榻上。姑翼赶忙上前相扶,可惜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大汗,已经被罗汗都尉拦下。
“大汗?”姑翼带着担忧地口吻,脸上也写着:“您没事吧?”若非之前发生的事,很难把他和奸臣挂钩。
龟兹大汗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却转头看向扶着他的罗汉,说了句话,他的声音很轻,但大厅内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罗汉都尉,扶我起来!”
罗汉赶忙上前将龟兹王扶起,朝一旁的侍卫道:“水!”
侍卫递过来一碗水,罗汉接过,一点点地喂龟兹王喝下。待他喝完水,长长地出了口气,对罗汉道:“侍卫们都退出去,只你留下就可。”
罗汉赶紧摒弃众侍卫,索勒对丹琳和塔尔琪道:“你们也出去等,我要和大汗谈些事。”
丹琳不想出去,但她看索勒一脸正色,也知深浅,只好噘着嘴,和塔尔琪走了出去。
大殿的门关上,双方各三人。索勒孔雀和柯木孜,龟兹王姑翼和罗汉都尉。
除了索勒,其他人都朝龟兹王抚胸行礼。老态龙钟的龟兹大汗就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说好听点是昏昏欲睡,难听的就是只剩半口气在喘了。
他身体微微晃着,若非罗汉的搀扶,恐怕他连坐都没力气吧?看来方才能起来是因为闻到了烟味,人的求生本能,才给了他常人的力量。
姑翼担心地道:“大汗,您还是坐下吧?”
龟兹王却不理会姑翼,反而看向索勒,颤巍巍地问道:“索少郎是怎么发现的?”
索勒双手背后,一付学究的模样,然后略得意地道:“昨夜我就觉得不对,排除了各种可能后,我就在想,这个不是,那个不能,总不能是大汗自己下的毒吧?当时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后来我们解开了琉凰的身份,我再想想大汗的中毒,这个想法就有可能了。”
“有可能?”龟兹王只重复这三字,“可能”和“确定”真的相差太远。他还是不信,嘟囔了一句龟兹语。
索勒不懂,孔雀却点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大汗从琉凰那里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乌孙国少夫公主医术高明也不是秘密,这个局早在我们第一天来就定下了吧?”
“嗯!”索勒附和着孔雀,继续道:“那我也要佩服大汗,别说一直闭着眼睛装昏迷,单是自己服毒……啧,那可真是无比危险啊,若是柯木孜救不回来可怎么办呢?”
“装?”姑翼惊异地看了看龟兹王,摇了摇头,对索勒道:“这么多人,可不光少郎会号脉,大汗要怎么装才能瞒过所有人?”
“这个,要听少夫公主来解释了,她才是医者!”索勒边说边朝柯木孜投去眼光。
柯木孜明白,立刻道:“大汗的毒是真的,但毒已经被我解了,依医理大汗应该早就醒过来了,可大汗却没有,直到我在医录中翻到一种药材,又用针在大汗身上试过,才确定大汗是服了这种可以让全身都无法动,包括眼睛和嘴巴,只有耳朵可以听的魔鬼草。”
“魔鬼草?”孔雀和姑翼竟然异口同声。这种草生活在阴涧之处,长相又与一般杂草很相像,号称”百里河堤无处寻”,算是西域的宝贝了。
柯木孜点头:“对,魔鬼草,所以大汗知道所有的事,但是只能听,不能动,我们也无法发觉,我之所以可以查到,也是因为药效差不多了,我发现大汗的眼珠在动。”
龟兹王并不说话,他只盯着索勒,终叹了口气,看向躺在角落里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吐了一句龟兹语。
孔雀低声向索勒翻译道:“大汗对琉凰说‘你不该杀云雀,不该杀血刃双姝,不然,他们想不到的。’”
索勒点点头,看来所有人的话龟兹王都听到了,包括自己和琉凰的对质。
他虽然听不懂龟兹语,但目光没有离开龟兹王。龟兹王看向琉凰的目光,异常的冷静,根本没有一丝女儿被害身亡的悲伤,索勒冷冷道:“大汗可以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杀于眼前还无动于衷,索某佩服!”
所以人都听的出来,索勒对龟兹王全无敬意。但即使是罗汉都尉也没有喝斥他的无礼,不知是一种认同,还是因为王并没有发话。
龟兹大汗不再理会索勒,他的目光终于转向姑翼,彼此看了一会儿,他冷冷道:“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本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