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夜奔密林

索勒真是要感谢老天爷。

天地间有一些地界都是茫茫一片，没有参照物的，哪怕是白天有日头，你也一样会晕头转向，譬如沙漠，就是这样。

但夜间还好，虽然地面没有参照物，可天上有，所以，在沙漠夜行的人祈祷的是天上有星星，而不是可以照出亮光的月亮。

就比如现在，有天上的繁星在，就不用再把司南器拿出转啊转的。天黑地暗的看不清楚，这宝贝玩意要是手一松掉了，被沙子一埋，自己就惨了。

而且这宝贝东西在沙漠中有时会时准时不准的，索勒还真不能全信，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仰仗漫天的星斗了。

索勒已经奔跑了半个时辰，本来按照原订计划，绛宾会为自己准备一匹马，他要去西门外自行取，但索勒左思又想，还是没有去交头点取马，他怕出变故。

当然，他不是怀疑绛宾的为人，而是怀疑绛宾的能力。若他的马出现问题，可就不妙了。

反正在正常体力下，五十里他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现在虽然在沙漠中，但轻装上阵，就算沙漠难行，还要时不时要校对方向，一个半时辰，最多两时辰也够了。

沙海茫茫，起起伏伏的沙丘在昏暗中都成了影影绰绰的“绊腿锁”，一时脚软就会被沙子放倒，比在山地还在难行。

索勒已经被沙丘绊了几个跟头，最后这个直接来个“狗吃屎”，嘴里全都是沙子。

他坐起来“呸呸”啐了好几口，可哪里吐得干净？只能用水来漱，他犹豫了一下，想到扬子海肯定有水，这才放心地取出水袋含了一口，左漱右漱最后吐出。沙漠中水就是自己的命，除非肯定前面有一个池能喝的水，否则谁都舍不得的。

坐在地上会让自己的战斗力下降，索勒只坐了一会儿马上站起来，喝了一口水，缓缓咽下，仰面看着天空。

今夜的星光无比璀璨，有超级明亮的蓝色，也有暗淡红色，更有肉眼看起来都似有似无，却是几十颗感觉在一起，形成了紫色雾状的，更显瑰丽。那条银汉通贯南北，密密麻麻地看得人眼花，银河两侧各有亮星。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索勒一边看着牵牛和织女星，一边顺嘴就念出《诗经》中的句子来。

他不信神，可这样的天空胜景，让他也升出“想去天空坐，笑瞧仙女来”的迷醉想法。

叹了口气，索勒收回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收好水袋，片刻后他又消失在黑幕中。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的奔袭，索勒在黑暗中终于看到了前面光亮一片。

夜色中的光亮绝对是因为有水，这么一大片的静水湖泊，绝对是扬子海了。而亮影的四周又全是暗影幢幢。沙漠中这种密集型的高大暗影，除了沙丘便是胡杨林，若在水边那肯定是密林子无疑。

见胜利就在前方，索勒先站定听了听四周的动静，除了风声还是风声，他便猫下腰继续赶路，等再近一些果然看出暗影扭曲的枝杈。

确实已经到了扬子海了，索勒大大松了口气，他平躺在一片沙丘后自行运动松散筋骨，调息了一会儿，才起身从沙丘的侧面绕过，蹲下身体看着离此百余步的海子。

西北一带没见过真正的海，西域人管所有的大湖泊都叫海，这里也叫“海”，可别说那些大江大海，就连蒲昌海也远比不了。

索勒用目测的方式计算了一下这面天然大镜子，差不多宽长各有一里半左右，不过实际有可能达到二里，毕竟现在是黑天。

这屁大点的事竟然没有搜到一个漏网的女娃娃？索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湖泊的边上全是暗影密林，虽然湖不大，但一个人行走兼找人找路，还是需要很大的功夫。

还好有地图啊！索勒的脑中印着琉凰画给他的扬子海地图，他一边想一边观察。

自己从东北方向过来，琉凰的图上说左岸是一片湿地，有虫蝎，晚上还会有不知名的虫子出来爬动，那是人畜都不会去的死地。

所以那片异常茂密的林子可以不用管了。自己要做的是从这里沿右岸一直秘密行走，观察一番。

反正已经到了这里，看了看星象，现在还早，索勒倚靠着沙丘，取下水囊一饮而尽后，静悄悄慢慢地爬上了沙丘顶。这里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只是这样静下来，身体感觉有些凉意。

他从后背取出黑羊皮袄，穿在身上，一动不动，开始用耳目巡查。

他知道这四周肯定有看守，如果有私兵二百，胡扬林外至少轮值看守十人。

荒漠之中攻守都不易，因为无处隐藏。就算是黑夜，你不动则已，一动眼尖的照样可以看到。

不过谁也不是木头，索勒相信他们会动的，只要动了就逃不过他索勒的耳目，所以他决定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暗中观察。

长途奔袭还是在沙漠，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索勒现在都还在轻喘，他摇了摇空了的水囊又别了回去。

天上星斗亮，晚上水镜子亮，密林中隐隐有些火光，火光处好像还有一些移动的影子。

“铛……铛铛……”不时地，有那么一两声金属敲击的声音传过来，在这个只有风声和微小水浪声的夜，索勒听得非常清晰。

他会心地一笑，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沙子很凉，那些原本在白天藏在沙子下面的黑甲虫纷纷出来活动，因为索勒身上有热量，很多虫子就直接爬到他身上。这种黑甲虫索勒见多了，沙漠中到处都是，他也懒得理它们，只闭目养神。

他一边听着一边等待进入密林的时机，同时心中在想，那个一直追踪自己的影子并没有跟来，是为什么？

他原本想借这一次外出，直接灭了他了事，以防后患。一路上，他也查探了几回，那影子确实没有跟随。

难道他不是跟踪自己的，而是跟着孔雀的？

约一盏茶的功夫，地面传来些轻微地响动。索勒一下睁开眼，先看看密林河岸方向，见无并无动静，他也不起来，直接滚下沙坡，然后起身再全身一抖，黑甲虫纷纷落地匆忙钻进沙中。

那响动越来越近，索勒终于看清，竟然是一群野骆驼。

这群野骆驼很明显是来寻找水源的，看它们不慌不忙地慢跑着，一定是非常熟悉这片扬子海了。

骆驼们自索勒站立的地方经过，杂碎的脚丫马上就被沙子填平，它们继续前行，而索勒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