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石碑作用
傍晚十分，忽起大风。
今年的敦煌因为破天荒地下了几场雨，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大风，今天的风算是最大的了。
风来时黄沙如一道墙，扑盖而来，盘亘在此凌虐，看这样子会刮一晚。还好这里的居民都已经有了经验，在看到天边有黄线时，就已开始准备。
淳于霆在巡视一圈后，赶了回来。他身穿外铠，头带兜鏊，口鼻捂着长巾，眼睛上带着眼罩，真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进了书房，他先摘下眼罩，然后再卸下其他，就是这样武装，他全身上下包括耳朵口鼻也都是沙子。
“呸呸呸，这风，要人命！”淳于霆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脱下靴子，换上新靴。
索勒看着他道：“你这样不错了，有一年郑吉没带眼罩，眼睛肿了半个月。”
“淳于兄长！”一个细嫩地声音响起，淳于霆才看到这边还坐着一个小人，正是赵宏。
赵宏的小手拿起这个青铜制的眼罩，因为好奇往自己眼上带去，却被索勒抢过来道：“别胡带，上面全是沙子，当心迷了眼，再说这么沉，把鼻子压坏了！”
“你这小娃怎么过来了？”淳于霆简单地洗漱后，走过来坐下，又看向索勒道：“郑吉倒想带呢，他一带这玩意就起疙瘩，密密麻麻一层，还其痒无比，只能忍着。”
孔雀接口道：“我以前也这样的，反反复复痒一个月，好了再带还痒，后来打了一付纯金的眼罩，就没有再起包，也不会痒了。”
索勒和淳于霆一听，乍了乍舌，撇着嘴摇头道：“纯金的？用不起！”
眼罩是西域贵族在大风中的专用。罩上有两支腿架，那是放在耳朵上的，再用一根线拴着两个腿，这样就算眼罩掉下也只是挂在胸前，不用丢失。
眼罩子是两块铜板，中间一个小支架，是用来架在鼻子上的，铜板上有无数个针眼，大风天透过针眼，可以看到外面的样子，并不太影响视觉，沙子也进不了眼睛。
应该说除了不是镜片，其他的和现代的眼镜构造一样。
说起来这玩意虽然在风中好用，但沉，又是青铜的，所以普通的武士是不可能有的，打仗时太不方便。都尉以上才备有一只，所以连赵宏都觉得这是新鲜玩意，想试带一下。
西域贵族们常年在风沙中，用纯金打造当然是为了彰显尊贵，孔雀虽然另有原因，但王子的身份在那里，用纯金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要是郑吉他们谁用纯金的眼罩，那可就不好说了！
孔雀想想也是，便道：“其实可以用绢……最好还是用西域产的棉布将眼腿包起来，只要是碰到皮肤的地方都用棉布包起来，就没事了。”
淳于霆一听，立刻点头道：“对啊，这是个好办法，怎么没有想到？明天我就吩咐他们做一付出来让郑吉试试看。”说完他又看向赵宏，笑问道：“刚问你呢，这大风天，跑出来做什么？”
赵宏道：“天天躺着没事干，跑出来和索勒兄长聊一聊，结果刮起大风，走不了了。”
“看看，那你今晚回不去了，就跟我一起睡吧！”淳于霆笑道。
“好啊！”赵宏应的很爽快。
淳于霆看向索勒和孔雀道：“你们找我有事？”
索勒点了点头道：“有事。”他先小心地拿出岱山单独画的石碑图，示意让淳于霆来看，然后道：“你可见过这个？”
淳于霆看了半天，摇头道：“没有见过！”
“也不眼熟？”
淳于霆十分肯定地道：“绝对没有见过，这个怎么了？哪来的？”
索勒刚要说话，赵宏却“啊”了一声，指着这图道：“这个，我见过啊！”
“你见过？”索勒眼前一亮，他猛然想到如果赵宏见过，那么是不是说明赵夸也见过？这就是他的死因？
“在哪见的？”索勒很是兴奋。
赵宏托着腮，奶声奶气地道：“等愚弟想想再告诉兄啊！”
这三个青年都翻着白眼盯着这位小骚年，这小家伙装起来比他们还要人模狗样的，那个劲拿捏的！连淳于霆都自叹不如。
小奶娃放下手，眼睛放光，看来是想起来了。他十分肯定地道：“想起来了！我在地方志看过。”
“地方志？！”索勒和淳于霆同时叫出声来，倒吓了孔雀一跳，他心中正闹不明白“地方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见索勒跟要咬人的宠物似的，朝小奶娃嚎道：“小娃子，你看我太闲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给你拴根绳，把你扔出去当风筝放？”
索勒笑时很是阳光，就是邻家暖男型的兄长，可一旦板起脸来还很凶的，最起码在小孩子看来是挺恐怖的，尤其是刚刚经历过赵夸死亡的赵宏。
小孩子害怕就是害怕，全部挂在脸上，看着这样的索勒，赵宏竟然抖了一下，脸色也变白了。
淳于霆和孔雀都看在眼里。他们在家行大，也许是照顾惯了弟弟妹妹，竟不约而同抬起手来，一左一右扇在索勒的后脑勺上，边扇边同时道：“欠抽吧你！”
索勒措手不及连挨两下，“哎哟”出声，那滑稽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总之赵宏看了“咯咯”笑出声来，人也缓了过来。
淳于霆坐到赵宏身旁，搂着他道：“小宏娃，告诉你淳于哥哥，咱敦煌城的地方志长啥样？你淳于哥哥头一次知道整个凉州地界还有这高雅的玩意！”
所谓地方志当然是一方的记载，而凉州在汉人涉足前都是没有文字的各游牧民族，还三天两头换，怎知可能会有地方志传下来？更何况是从酒泉分出去的敦煌？索勒和淳于霆都认为这小赵宏在说瞎话。
赵宏小手指着画像上的图案，道：“就长这样啊！这些图像，人，马，牛，车，小麦，这些不就是地方志吗？”
孔雀一听看向淳于霆，很是惊讶地问道：“你们汉人管这个也叫地方志吗？”
淳于霆眨眨眼，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用听起来很学术的口吻道：“鄙人觉得，这是……小娃娃的认知，并不是我汉人的想法。”
“啊？”孔雀觉得自己“消化”淳于霆的语意有些困难！这话要是索勒说的，他肯定吐出三个字：“说人话！”但他和淳于霆交情还没到这个份上，只能把求知的目光转向索勒。
索勒对淳于霆毫不客气，抬手拍去，一边报这一巴掌的仇一边道：“说人话！”
知道索勒属于睚眦必报型的，淳于霆早有准备，灵巧地闪开，头转到赵宏的另一边，索勒的手在赵宏的小脸前停下。
赵宏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手，不解地眨了眨眼，他们的动作太快，赵宏又半点功夫不会，当然没有看到他们你打我闪的一幕。
索勒笑嘻嘻地轻捏着他的小脸，一边道：“你说说看，这怎么叫地方志？不解释清楚了，索哥哥真的把你当风筝放！”
外面的大风呼呼刮着，飞沙走石，别说赵宏这样一个八岁的娃娃，就是稍弱小一些的成年女子都有被刮跑的危险。估计是赵宏在脑中想像了一下自己在空中飞舞的样子，吓得他又抖了抖，赶紧道：“地方志，不就是地方的记载吗？”
“对啊！”索勒点头道：“地方的记载，传记之类的，这图怎么叫地方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