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身陷囫囵

暮色褪尽最后一抹亮色时，兰延春的吉普车和前面载有家丁的卡车，已前后着从官道转进通往蒙古山寨的山道上。与清和城毗邻的这个寨子，虽然直线距离仅距50余公里，但因地处大山腹地，多弯且路难走，再快的车程也用了二个多小时才赶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夜色深沉的夜晚。

车子翻过最后一道山口后，就见前面那片宽阔的高原牧场上，无边的黑暗像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斜坡上，沉陷在寂静黑暗中的蒙古山寨，除山坡顶上能看见萨寨主那间敞亮着灯光的屋子，整个寨子静谧无声，仿佛已经沉沉睡去了。

两辆疾驰的车子很快驶近山寨，在坡脚停下。兰延春在章炎和几名家丁的卫护中，一路向坡顶急走，等他赶到萨寨主屋前，伸手推开门的一刹那，屋内的景象一下把他给震懵了。

兰延春做梦也没想到，佐藤和冈田健一两个日本人，竟然出现在萨寨主的屋子里。紧跟着，他身后的章炎一行人，没来及行动，就被埋伏在四周的鬼子兵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

与此同时，山坡下“轰、轰、轰……”传来数声爆炸，紧接着，一团团火球燃亮山寨上空，在一片激烈的枪战声中，兰延春被鬼子兵推搡着走进屋内。

看见他进屋，着一身日军将服的佐藤，放下手中正在研究的东西，跟他含首微笑：“兰桑，好久不见。”而腰跨战刀、站在佐藤身边的冈田一看见兰延春，则张开海龟抱，大步迎上来，当胸擂他一拳：“你这家伙，回家就忘了老朋友。你不去看我，这不，我现在过来看你了。”说着话，冈田早把兰延春紧紧的搂抱过来了。

被冈田紧抱着的兰延春，这时眼睛余光忽然瞥见桌上佐藤刚刚在看的东西。那是一张被镶裱起来的残损兽皮，但那上面的画着的图形和字符……怎么会，那样的眼熟。

“兰桑，对这个，你不陌生吧？”看见兰延春的神情，佐藤笑笑的说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面对佐藤的单刀直入，兰延春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波澜，虽然此时他，已看出这张残破兽皮，其实跟李腊松转交的那张如出一辙，但没搞清佐藤意图之前，他不会轻易的承认。

“好吧，把他们全都带进来。”看到他装聋作哑，冈田突然朝门外一声喊，就见门外马上涌进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唐三，一边朝日本人点头哈腰，一边得意地看了一眼兰延春。他的身后，跟着兰府内庭管家的一个贴身家仆，还有几个土匪打扮的人。

看见兰延春，那家仆扑嗵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嚎哭着：“兰少爷，我是被逼的。这唐老爷他让山贼绑架我的家小。为了活命，我才做出这伤害兰家的事情。我不该把兰府和蒙古山寨的私密报他们，但不这样，我们全家都得死啊。”

看到地上这家仆哭得一把鼻涕一脸泪，被一个鬼子兵嵌制着的羊良才，突然挣脱跑上来，两脚就踹了过去：“你这贱货，亏得少爷还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出卖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没等他的脚再踹到人，他就被冲上来的几名鬼子兵打翻在地。

“贤侄，幸亏你有这个好奴仆，才得以圆我唐三一辈子的梦想。哦，对，也为佐藤先生圆了他们的梦想。相比你的兰氏矿，我们更垂涎你们乌兰氏那座巨大的深山宝藏。对吧，佐藤先生。”唐三就像真的拥有了那座宝藏似的，狂妄地笑起来。

“兰桑，还需我补充什么吗？那个东西在哪里？”佐藤迫不急待起来，走近兰延春逼问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宝藏，也不知你要什么东西。”

“你真不知道吗？”

“对！”

佐藤手一抬，“砰”的一声枪响后，那名跪哭着的兰府家仆应身倒地，左胸口处喷溅出一团血雾。

“你……畜牲！”

看到开枪的冈田，正呶起嘴巴在吹枪口冒出的一缕青烟，兰延春气得咬牙切齿。作为血性的他来说，知道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此时再做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来，都是徒劳和蠢的表现。此时此境里，他需要极度的冷静，他还得静待佐藤的下一步阴谋。

“只不过死了一个人，现在知道了吧？兰桑。”佐藤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那兽皮地图，在他眼前晃了晃。“其实，你是知道的，我想要你手里的那另一半兽皮图。”佐藤一脸的志在必得。

“你要这个……得稍等，我放在下面的吉普车里。”佐藤话说到这份上，让兰延春明白，这老鬼子已经掌握有关兽皮地图的一切。他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再见机行事。因此，他想出这个缓兵之计。他相信，只要能走出这个屋子，章炎一定会有机会的。

可他的这个计划，马上就被佐藤看穿。

“可以，不过，在取东西之前，我带你先去一个地方看看。”生怕他再耍花招的佐藤，话一说完，立即指示两名鬼子兵将兰延春带出屋子，其他人一律被押在这个屋子里不准动。在唐三的谄媚下，两个人也一前一后地走出屋去。

佐藤带兰延春去的方向，是山寨外的马厩场。

行至坡脚，兰延春看见刚经过一场激战的山寨入口处，残焰簇簇，尸身满地。兰家载着家丁而来的那辆卡车，已被炸成一团燃烧的火堆，几十个家丁无一幸免地战死在血泊中。

看到眼前的惨景，被两名鬼子兵挟持着的兰延春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面对什么。尽管在一路上，他已作出最坏的思想准备，但来到佐藤说的那地方后，他还是被眼前的惨烈场景给震慑到了。

马厩场上，原来看似黑沉沉的草地，已被鬼子兵的无数支火把照得一片通亮。在这些跳闪着的光影中，密集着黑压压一片人群，蒙古山寨的男女老少全被赶到这边来了。在层层叠叠的鬼子围泄下，他们甚至谁都不敢吭声。因为，兰延春视线所及处，已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蒙古山寨寨丁及寨民的尸体。让他心惊的是，场地四周，鬼子的几挺重机枪不同角度地对准场内的人，严阵以待着。

被佐藤带入鬼子围挡着的这道人墙后，兰延春骇然发现，银发飘飘的萨寨主和他的孙女萨容容，被分别绑在马厩场中央的两棵栓马柱上。

看到被佐藤和冈田一左一右挟持着走进来的兰少爷，嘴里被塞着破布的萨寨主瞬间老泪纵横。被绑在另一头，同样被塞着嘴巴、胸部缠着绑带的萨容容，看见他的刹那，也哭得梨花带雨。

见此情形，兰延春奔到悲戚着的萨容容跟前，为她揩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她胸上被血染红的绑带，心疼的问：“很痛吗？你怎么就受伤了？”

看到萨容容轻轻摇头，表示不痛。兰延春的心更疼了：“只要你们能够平安，我会答应他们条件的。”说完，兰延春一把扯掉她嘴里的破布条。折返身，他又替萨寨主除去嘴中的堵塞物。，

“兰少爷，你别轻信这些日本人，他们根本说话不算话。”可以开口说话的萨寨主急道。

这个时候兰延春才得知，日落时分，这支足有三百多人的日军中队，在唐三的带领下包抄了山寨。萨寨主率领全寨寨丁进行殊死抵抗后，终因武器及战力的劣势，最后战败被擒。看到佐藤的那张破损兽皮地图后，他才明白这群日本人和唐三到来的目的。后来，日本人把寨子的所有人集中到马厩场，以屠全寨相挟，要他修书一封送达兰府，引诱持有宝藏秘图的兰少主进山。

一开始，萨寨主坚决不从，在鬼子动手滥杀无辜后，看着满满一寨子的男女老幼，权衡利弊中他答应了佐藤。原来说好，萨寨主写完书信交佐藤过目，由两名日本武士乔装成寨丁与萨容容一同前往。可在最后，突然变卦的佐藤，指派他身边的一名亲随前去送信。这就把萨寨主想让孙女走出蒙古山寨，见到兰少爷就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计划打翻。

说到这里，萨寨主又一次老泪横流：“兰少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的祖先啊。”

看着难过得想一头撞死的萨寨主，兰延春忙安慰他：“只要能换回你们大家的安全，日本人想要的东西，我给就是了。”说着，兰延春一把取下栓马柱上的火把，从怀里掏出李腊松的那张兽皮肚兜，扬在火焰处，面向着佐藤：“只要放了他们，这张地图就是你们的。否则，我一把火烧掉它。”

“不，不，兰桑，你想错了。作为生意人，这种亏本生意我们绝不会成交。为了这张秘图，我可以答应你，场上的这些人统统可以走，但这两个人必须留下，作为我的附加条件。”佐藤慢悠悠地说着，伸手指着萨寨主和他的孙女。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小美人……哼哼，对于你来说，我知道她的意义。”佐藤冷笑两声，煞有介事地走上前去，凑近萨容容，伸手捏着她俊俏的脸庞：“当然，如果我们能愉快地合作，我保证，绝对不会出现你不希望看到的场面。”说着这些话的佐藤，两只眼睛早色迷迷地盯在对面姑娘曲线玲珑的身上：“否则，你这个美人，会被我全体官兵享受一遍。哈哈哈……”

看到胸膛急剧起伏起来的兰少爷，老奸巨滑的佐藤倏地停住笑声：“当然，你们中国有句俗语叫‘朋友妻不可欺’，我们大日本帝国也是个非常讲究礼仪的国家，绝不会乱来的。那前提我们必须是朋友。”佐藤故意把后面“朋友”两字咬得重重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我们既需要你手上的这张图，但目标的你乌兰氏那批宝藏。换言之，如果你不想这些人因为你一个人全部死去，你就得把我们带到藏宝位置，亲自开启那座庞大的宝藏之门。”随着他的话音落，打开双臂的佐藤，高抬起两只手向兰延春示意，就好像真的拥有那宝藏一样的惬意起来。

看着佐藤的无赖，看着把马厩场围得水泄不通的鬼子兵，看着场地上这黑压压一片无辜的蒙古乡亲，尽管兰延春耳边响彻着萨寨主爷俩悲凄的阻止声，他紧握着的双拳慢慢放开，他闭目在心里长叹一声后，答应了佐藤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