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原来是卧底5

雨开始落下。

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让人有点难受。下午五点的时候，倾盆大雨开始降下来。

副局长于向东和田战军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他们赶来的时候，抓捕已经结束。钟好正一脸沉重地带着人清理现场。

包括孟蝶在内的五名人质均被解救。瘦削女孩左膝受伤程度较重，是在即将掉下平台的一瞬，她有膝盖牢牢地撑住了身子，两条手臂也有划伤，但紧急赶来的“120”急救医说，都是外伤，应该很快能恢复。

孟蝶有些狼狈，她的脖子里有好几条伤痕，其中两道已经出了血。黄善龙戴着大金表，手指上又戴着大金箍子，这些东西扎进细皮嫩肉里，自然会出血。

“该死的，他差点把我勒死。”孟蝶从大惊中缓过神后说。

但是已经没有人留意听她这些话了，大家被更大的悲痛笼罩着。

宫渡在雨中陪着盛冰。

盛冰就像失语了般，整个人神情是木呆着的。从天空中那个黑影如抛物线一般掉落时，她的目光便已被掏空。盛冰隐隐约约记得，当时她是发出一声惊叫的。随后，她的步子便飞奔起来。

盛冰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幻象，她扑过去，掉到窗户之下，扑到黑影堕落的下方，伸出双臂，她觉得她应该能接住空中飘落下来的那个黑影。

宫渡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双臂仍然展开着，做出一个迎接的姿势。雨打在她的脸上，打在她头发上，她的衣服已经湿透。

宫渡说：“前辈，把手臂收回来吧。”

盛冰像是没听见，继续保持着那个动作。

宫渡又说：“前辈，都结束了，把手放下来吧。”

盛冰还是没放。

宫渡这才明白，盛冰是不会轻易放下两只手的，怎么能放下呢？于是宫渡也伸开双臂，跟盛冰站成面对面的姿势。宫渡很想拉住前辈盛冰的手，但他没拉，就照着盛冰的样子，两只手臂做出迎接的姿势。

直到两位副局长走过来，一左一右站他们身边，他们的手臂还伸成那个样子。

副局长于向东脸色铁青，他看着盛冰，说不出话来。

比于向东脸色更加难看的，是田战军。

在现场，田战军一个字未吐。他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咬紧着牙关，生怕牙关一松动，就会发出咆哮的声音来。

悲情笼罩着大地。

两天后，宫渡在医院见到了盛冰。盛冰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对黑眼圈尽显疲惫。

宫渡站在床头，喊了她几声前辈。盛冰没睁眼，只是将两滴冰凉的泪挤出来。

“两天了，她只喝了一小碗粥，还是医生强迫着她喝下去的。我给她什么，她都不吃。”负责照顾盛冰的女警陈西雪说。

医生走进来，告诉宫渡，病人太过虚弱，要他尽量不要打扰。

宫渡将捧着的鲜花放在床头，又默默注视了一盛冰一会，跟陈西雪出了病房。

“对不起，宫渡。”站在花园前，陈西雪说。

宫渡没有应声，两天来，“对不起”三个字几乎灌满了他耳朵，所到之处，只要提起抓捕案，大家就会一脸沉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宫渡知道，最该说这三个字的，是他。

可宫渡说不出。

两天了，他的心情还是凝重得化不开。他不敢去想，不敢回忆那一幕。每每抬头望时，总能看到天空中有一个影子掉下来。那个影子晃啊晃啊，直把他的心晃得碎成一片。

“我不该怀疑他的，真不该，宫渡，你说我该怎么办？”陈西雪的声音里带着哭。

这两天，几乎每一个刑警，只要谈起这次人质解救，谈起郭涛，声音里都含着哭。

是该哭。

宫渡沉默着，他无法回答。

两天来，他一直用沉默来应对一切。不管队友们多么痛苦多么震惊，宫渡都像突然失语一般，面对任何人，他都张不开口。

他感觉所有的语言都没了意义。

有意义的，就是让那些嘴巴全都张开。

“宫渡，你倒是说话呀，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陈西雪连问几句，得不到宫渡回应，急了。

“说什么？”

“郭队啊，你怎么对他的牺牲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宫渡两只眼睛突然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很快又空空的，空到令人胆寒。

陈西雪有点怕，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空到彻底的目光，但是空旷深处，分明又藏着惊涛骇浪。

“这两天大家都炸锅了，说什么的都有，独独你，像个局外人一样。宫渡，你真的不会是他们说的那样吧？”陈西雪嘟囔道。

“他们？他们说什么了？”石化了一样的宫渡忽然醒过神来，声音短促地问。

陈西雪抖了一下，宫渡的样子既令她生畏又似乎令她暗中充满着期待。但她还是觉得他陌生，有点搞不懂他。于是又道：“我听铁小完和李东闽说，抓捕的时候，你在现场吓懵了。宫渡，你害怕我能理解，毕竟你是第一次遇到，要是我在现场，肯定也会吓懵的，但是两天过去了，你好歹得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说？！”宫渡差点将这话喷了出来。但是一想事件发生后，陈西雪一直陪护着盛冰，而且上级对郭涛的正式身份还没亮出来，陈西雪就已经开始反悔，宫渡觉得她已经够可以了，不能再伤她的心。

于是换了语气道：“都啥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笑话！”

陈西雪委屈地说：“宫渡，不是我想说，也别怪他们俩，大家心里都很乱啊。”

宫渡忽然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