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杀出生天
听到咸安城头的火箭炸响,稻田利吉瞬即暴发,他闪电般拔出双刀,左手的肋差顺势刺进足轻头的胸膛,然后猛冲向最近的一伙的倭军足轻,而足轻头这才转过头来,愣愣的看着自己胸前迸射出一股血箭。
稻田挥舞双刀杀入倭兵中间,两团白光闪过,尚未反应过来的倭兵纷纷惨叫着栽倒在地,杀穿这一伙倭兵之后,稻田丝毫也不停滞,转瞬又杀入第二群倭兵之中。惊愕的倭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武士是敌方的奸细,纷纷操起了兵器,握长矛的纷纷挺枪来刺,带刀的赶紧拔刀,但他们已然晚了。稻田如鬼魅一般欺身上前,双刀上下翻飞,那些长矛连同握长矛的手臂纷纷折断,而拔刀的倭兵一使劲,却发现只剩下空荡荡的上臂,然后恐怖的盯着喷血的断肢,发出凄惨的嚎叫。
营门外的郑一官大喝一声:“动手!”,挺起长矛当先朝营门冲去,其余高丽兵士甩脱了绳索,摸出贴身藏匿的短刀,跟着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咸安北门猛然打开,无数高丽兵士如决堤潮水,一拥而出。
“砰——”望楼上的倭兵在短暂的惊骇之后反应过来了,开始从大门旁的两座望楼上射箭和放铳,但郑一官和金时敏的亲兵已经冲进营门,和倭兵绞杀在一起,望楼上的倭兵根本就无法瞄准,只得乱射一气。
营门处,稻田利吉和郑一官虽然只有二十来人,但个个都是精悍擅斗之人,而留守这个营寨的倭兵却多为杂兵,人虽多,反倒抵挡不住,特别是稻田利吉的长短两把倭刀,往来如雪花纷飞,挡者无不披靡,让倭兵人人心惊胆寒,纷纷避让,无敢上前。郑一官也舞起长枪,枪尖如毒蛇吐信,迅猛快捷,连刺带挑,一上来便搠翻三个倭兵,吓得其他倭兵往后直退。
此时金时敏的亲兵们也扑了过来,他们手一扬,手上的短兵就飞了过去,当面的那些倭兵淬不及防,纷纷中招倒地,亲兵们捡起死伤倭兵扔在地上的长兵器,杀入战团。几个亲兵还口含利刃,像猿猴一样敏捷的爬上望楼,将上面的弓箭手和铁炮手捅翻,或是抛下楼来,随即便捡起弓箭朝倭兵乱射。
转瞬之间,营门口的倭兵就倒下一地,剩下的终于承受不住,一发喊,转身朝营中溃逃。郑一官欲追,稻田利吉叫道:“休追,占住营门,等大军过来。”
众人站住,回头往营外一看,咸安冲出来的高丽军还有三、四箭之地,突然一人大喊道:“倭寇又上来了!”望楼上跟着几箭射去,却因为那几个人跑得飞快,没有射中。
稻田转回头,却见井上次郎领着几个人亡命的朝这边奔来,后面还追着大群倭兵,稻田赶紧冲着望楼上喊道:“前几个被追的是我军的人,不要伤了他们!射后面追的!”
望楼上的高丽兵停了下,随即又朝追击的大股倭军射击,射翻了几个。倭军稍微停顿了下,却又呐喊着冲了过来,一个武士冲在最前面,接连用刀拨开了射向他的两支箭。
井上次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稻田说道:“属下就知道你在这边,我们被发现了,还折了两个兄弟。”
稻田道:“快快入列,他们冲过来了。”
倭兵紧跟着就冲近了,头前的武士瞧见稻田,愣了下,站住大声喝问:“稻田君!你怎么会在敌方那边?”
稻田也认出那武士了,正是今晨在篝火边聊天的那位,他笑道:“在下早就入了晋州保民军了,抱歉早上没告知于你,你的肉汤还有剩的吗?”
“哟西,哟西,”那武士连说两声“好”,就向稻田发出挑战:“你我就来比试一下,让我领教一下你嘴皮子之外的本事。你们都听好了,对方那武士是我柳生堪兵卫的!”
柳生家的?稻田眉头一皱,也大声回道:“好,放马过来,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两人说话间,双方兵士已经冲撞在一起,疯狂的开始了搏杀,但两边的人都有意识的为这二位闪出了一个空挡。
这边柳生堪兵卫叫声“当心”,话音一落,就人剑合一像一股风似的迎面飘来,稻田也早已蓄势待发,跨前一步,挥刀全力一击,正是他的杀手锏,一之太刀!
就听得当的一声,两把倭刀居然同时折断,两人瞬即闪开,各自用剩下的短肋差护住身体,柳生堪兵卫呵呵笑道:“很久没有见识到香取神道流的剑法了,没想到还能在世间流传,不过你的‘一之太刀’不像真传,是外室弟子吧?”
稻田心中惊骇异常,对方不仅挡住了他的绝技,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招数和流派,这人难道真是柳生家的?便答道:“有幸见识柳生家的新阴流剑术,也是我稻田的荣幸!”
这时,柳生堪兵卫看见了正在快速逼近的高丽军队,知道营寨难保了,就对稻田说道:“今日你我胜负未定,改日再来讨教。”说完,也不管正在厮杀的部下,转身就跑,留下稻田瞪着他的背影发呆。
剩下的倭兵也不是瞎子,更不是二战时期的“玉碎队”,他们也看见了大批高丽君从咸安城杀了出来,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边拿不下稻田一伙人,关不上营门,那还不跑等死啊。于是倭兵们纷纷脱离了战斗,先是亦步亦趋的后退,防着高丽人攻击,等到退出十来步,就一发喊,扭头全跑了。
稻田等人还是不追,守住营门等大军过来。郑一官手中的长枪早已断了,拎着把倭刀,他凑到稻田跟前,问道:“那个武士武艺很高吗?”
稻田说道:“此人乃柳生家的人,剑法在我之上。”
“柳生?”
“嗯,是倭国剑法第一大家,还是太阁家的剑法导师。”
“这么厉害?”郑一官有些不信,他还是想找稻田学剑法:“等这次回去了,教我剑法如何?”
“再说吧。”稻田却不置可否,他心里还在琢磨那个柳生堪兵卫的剑招。
当金时敏带领高丽军冲进营门时,高丽将士们都知道突围已经成功了,顿时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和呐喊,而守营的倭军官兵则明白营寨已经失守,顿时军心大乱,而且听高丽军的喊声,人数至少数千,于是人人战意全无,纷纷脱离战斗,朝东、西两边的营门跑去,那个细川忠信的家臣再也不能约束队伍,最后自己带着侍从往西跑去,扔下营寨不管了。
就在咸安北门枪声响起来之时,东门和西门的倭军都听到了,但东门那边倭军营寨里也只有五百来人,倭军守将不敢轻动,只是派了些人去打探。西门外倒有一千多倭军,西门的守将当即下令全军整队,开出营寨,这时他看见咸安西门城头上还是人影绰绰,旗帜招展,这让他有些狐疑,怕高丽人玩弄声东击西的计策,在北门佯做突围,实际上是想在西门这边发动突袭,与高丽援军来个前后夹击,于是他就派了一些士兵去攻城,想试探一下。
攻城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靠近城墙,城上却没有射箭和发铳,然后士兵开始架起梯子爬城,这时一些石头才零零散散的落了下来,砸到了几个倭兵,倭将远远的看见了,心中一沉。
几个倭兵顶着盾牌终于爬上了城墙,却看见了令他们震惊的场景,趴在垛口上的高丽兵全是重伤员和尸体,那些重伤员根本就不看爬上城头的倭兵,拼着最后的力气继续朝下扔石头。
金时敏走时,无法带走那些重伤员,只得让人一一记下他们的姓名籍贯,并让他们留下遗嘱,金时敏、金诚一以及其他将士全都是泪涕满面,却没人敢哭出声来。那些重伤员却大都坦然接受了宿命,反倒比较平静,交待完后事之后,便让战友将他们抬到垛口,与死去的战友一起,为大军的突围殿后。
金时敏再也忍受不住,哐当一声跪了下来,对重伤员们哭泣着说道:“兄弟们走好,汝之父母,也是吾之父母,汝之子女,也是吾之子女!”
其余将士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诏谕使金诚一虽然没跪,却是仰天长泣,浑身颤抖,稻田利吉、郑一官和郑发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也跪下了。
当金时敏带着人马走后,这些伤兵中年轻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挣扎着向家乡的方向磕头,低声哭喊着爹娘。年长的也是老泪纵横,嗟然长叹,直到几个老兵低声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城头之上才慢慢平静下来,最后一个老兵流着泪笑道:“怕什么怕,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还有兵刃,下去了阎王老爷都不敢惹我们。”
伤兵们听了,人人都像受到了感染,居然全笑了起来。
倭兵们上来之后,伤兵们也不管他们,各自继续往下扔石头,相互间还开着玩笑,似乎这不是作战,而是在玩游戏。
倭兵上来的越来越多,他们沉默看着伤员们无力的扔石头,没人上前去砍杀这些英勇的高丽人。最后一个武士站出来说道:“成全了他们吧。”说罢,他率先走过去,一刀刺进一个伤兵的胸膛,然后转身就走,也不割首级。众倭兵见状,默默的走过去,将这些身负重伤的高丽人一一杀死,没有一个人去抢割伤兵们的首级。
城下的倭将知道中计了,当即命令全军向北门疾进,同时他还派人快马向东门和南门的倭军传达命令,让他们赶紧过来追击高丽军。倭军距离北门还有一半的路时,就听到了北门那边想响起了震天的欢呼之声,倭将情知不妙,高丽军多半已经破营了,于是下令全军开始跑步。不久他们就迎面撞到了从北门营寨逃出来的败军,倭将强令败军掉头往回冲,结果有些逃兵再也跑不动,气的倭将拔出战刀,亲手劈了两个士兵,剩下的那些逃兵一见,顿时有了力气,再次飞快的跑了起来。
但倭军还是来晚了,北门大营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突出包围的高丽军正在朝山林跑去。
倭将瞠目怒吼:“追击!不能放跑一个高丽人!追上去统统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