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制杆
下午四五点，正是大学生们打球的时间，小白楼里的男生们抱着篮球三三两两下楼，在楼前的篮球架上玩了起来，老方则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门房口，一边劈着柴，一边笑眯眯的男生打球。
我站在三楼的走廊里，看看远处落日的余霞，看着楼下劈柴的老方，还有小白楼的这群嬉闹的男同学，觉得这场景特别和谐。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卞之琳的那首《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一直都不明白，这么美好的一首诗，为什么叫“断章”这么有些凄凉的名字？是不是寓意着美好的东西都难以长久留存，就像这大战之前的宁静难以久远一样。
几个闲暇的男生注意到了老方劈柴，围上去好奇的问：“大爷，你劈这些柴干吗？”
老方笑了笑，道：“堆在哪里不也烂掉了！”
男生问：“是用来烧柴火吗？”
老方点点头：“也可以，这个柴烧出来的红烧肉和锅巴饭最好吃。”他用手里的斧子指了指食堂的方向，道：“比你们食堂烧得红烧肉可好吃多了！”
几位男生笑了起来，一位男生观察了一会，道：“大爷，你这劈柴的手法不对啊！”
我心里一动，心想难道是老方劈柴的时候，露出了自己的功夫吗？
老方也愕然道：“手法怎么不对？”
那男生道：“烧的柴火，你当中劈成四瓣不就可以了吗？哪里需要你那么费劲，慢慢的从外面削，你这么削树皮，那要削到什么时候？”
老方笑了笑，只专心用斧子继续削那树皮。我这才注意到，老方劈那些个粗壮长树杈的时候，不是从当中劈开，而是慢慢削那树皮，将那粗壮树杈的树皮全部削尽，只留树干的内芯，那树杈内芯被他削得又长又细，哪里是什么柴火，分明像是一根棍子的模样。
老方将那用树芯削好的棍子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那男生道：“你看怎么样？”
那男生凑上前拿起那棍子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哦，大爷你这是做钢锹上面的锹把对吗？”
听到“锹把”二字，老方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对！对！对！”
那男生道：“想要锹把，去农贸市场买一根不就可以了。十块钱三根，也好用的很！”
老方哼了一声，招招手让那男生将棍子还回来，显然对别人不识货表示不悦，道：“农贸市场的哪能和我这比，你去农贸市场买去吧！”
另一男生接过那“锹把”比划了一下，摇摇头道：“大爷，你这锹把是不错，不过也太长了吧！锹把只有一米多长，你这锹把将近两米了吧！这么长的锹把，干活多不方便啊？”
我在楼上看得分明，那哪里是一个锹把，更像是一根枪杆。
老方也不解释，还是笑眯眯的又从那树杈堆里挑出一根粗壮的树杈，拿着斧子一点点的削着。等到我们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老方的身旁的墙角已经整整齐齐码着十来根长短不一的木棍，那些木棍长的约有两米多，短的还没有人高，还有一根袖珍木棍，又细又小，像是孩子的玩具一般，显得特别小巧别致。
那些男生拿着饭缸下楼打晚饭的时候，老方正在拿着扫帚扫地上满地的木屑。有几个好事的男生想要上前摸那些靠墙的木棍，慈眉善目的老方却瞪着眼睛一声呵斥：“不要摸，上了油的！”
我好奇的下楼走上前去，只见老方的脚下有几片用过的砂纸和一个小油桶、油漆刷。那些木棍显然已经被他砂纸打磨，并且抹上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油，看起来笔挺滑润，油亮可鉴，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木棍是有何用途，但都能识出这是上好的佳品。
几个男生围在那里啧啧称奇，有人道：“大爷，这棍子这么好看，送我一根吧！”
老方笑着摆摆手。
“这么小气，卖我一根也行！”一男生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棍子呢！”
老方听有人夸奖他的“艺术品”，显得非常开心，笑眯眯的摆摆手：“不卖！不卖！我老方的手艺，有钱你也买不到，这叫千金不换，你们想要玩棍子的话，”他指一指墙角剩下的那些木柴树杈堆，“自己在里面随便挑！”
看到我下来了，老方冲我点点头。有男生道：“小马，你不是和那老教授学功夫吗？你看这棍子怎么样？”
我称赞道：“好看！好看！”
那男生道：“买一根带回去，让那白教授教你耍枪弄棍啊！”
有人道：“买什么买，大爷又不卖！”
男生道：“也许看在小马会武术的份上，人家大爷卖给他呢！”
老方故意高声道：“原来这就是小马同学啊，听说过，听说过，大战体特，击败小混混，在邮大威名远扬啊。既然是小马来了，那就送一根给你吧！”
男生群中爆出一阵惊奇和艳羡声，我心里知道这老方是有意为之，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他大庭广众之下送我木棍，我就听他吩咐了。我走上前去挑选，面对一堆木棍却犯了难，这些长短不一的木棍，我该选哪一根呢？
老方看出我的犹豫，他指着右手边第三根道：“就选这根送你如何？”
我看的出这是一根上好的木芯做的木棍，棍体光亮润泽，棍身全无结疤，约有两米来长，应该是这一堆木棍里最好的。我点点头，正要去拿，却听老方说：“这上面刷的桐油未干，你吃过饭后来拿吧！”
......
晚饭之后，我偷偷溜进老方的门房，老方正在吃饭，看我进来了，慌忙站起来，看那架势又要行礼，我连忙扶住他。
“老方，你闲着没事，做这些棍子干吗？”我道。
老方正色道：“可不是闲来无事！今日锯树、制杆，全都是听从李护卫的吩咐行事！”
“我师父？”我惊道。
“要不是今日体院那两个工作人员阻挠，我本想将那大树锯掉，用那树木主干最好的树芯，为您制一根枪杆！”老方愤愤道。
“你可不要胡来！”我吓了一跳，“私下锯树是违法的！”
“这是这棵树的使命！”老方道，“李护卫当年栽这棵上品牛筋树的时候，就是为了今天！”
“你说这树，是我师父当年栽的？”我惊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