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不死不休
乔凯明等人不知是几点散的场，第二天上班时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权少卿厉眼一扫，又都强行打起精神，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他难得没斥责他们的精神面貌，径自进了办公室，外边的人捡回一条命似的松了一口气。
中午十一点多，乔凯明敲了敲总裁室的门，神色微妙地道：“权老来了。”
权少卿眉头一挑，一点也不意外，合上文件夹道：“请他进来，去泡杯茶，别让人以为我们星云不会待客之道。”
乔凯明先将人带进办公室，而后才去沏茶。
权正宁拄着他的龙头拐杖进来，习惯性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设计简单大气，很是年轻蓬勃。
但也看得出来，这并非一朝一夕装修而成，说明权少卿早就有了准备，所以才毫不留恋地卸任虎跃总裁。
儿子有这么大本事，当爹的应该高兴，但权正宁一想到这些都是瞒着他做的，他心里就一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
乔凯明送来了泡好的茶，他看都没看一眼，威严地在沙发上坐下，质问八风不动的星云总裁：“你到底想做什么？”
权少卿轻轻转着大班椅，姿态闲适，神情慵懒：“你的大儿子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让他给你带话了，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权少晖哪里会拿去刺激他。
“你跟他说了什么？”权正宁顾不上计较他的语气，沉着脸问。
“说让他早点申请破产，顺便帮你找一家不错的医院。”权少卿悠闲地道，每个字都显得格外刺耳。
“注意你的措辞和态度！”权正宁眉头一拧，脸上尽是不悦，“虎跃根深蒂固，针对它，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权少卿神色淡淡：“我不要好处啊，我看你生不如死就够了。”
最在乎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被毁掉，这老家伙竟然还能来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看来是力度太小了。
“你这个逆子！”权正宁倏地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作势要举起拐杖打他。
权少卿眉目一压，脚在地板上瞪了一下，大班椅往后滑开，他气定神闲地道：“省省力气吧，免得打不到我不说，还平白无故闪了腰，年纪大了，别折腾了。”
权正宁更气了：“你以为你这破公司成什么气候？真想用它扳倒虎跃，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我梦我的，你干嘛来了？”权少卿讥诮地问。
他发现一旦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再看气急败坏的敌人，除了觉得他们像跳梁小丑一样可悲可怜，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而现在，这个小丑连里子都顾不上了，却还在纠结面子。
“我警告你，立马停止对虎跃的攻击，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权正宁沉声道，以为自己还是发号施令的一方人物。
可惜，在虎跃的时候他都没能管住这个路子野的儿子，更何况现在是在星云的地盘。
权少卿嘴角一挑，食指笔直地指着落地窗，漫不经心地道：“好啊，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我马上放过虎跃。”
权正宁一惊，吓得脸上仅剩的皮肉抖了抖，似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不够明白吗？”权少卿起身走近，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微微弯腰和他对视，一双浅色的瞳孔里含着深刻的恨。
“我说，除非你死，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听清楚了吗？”
权正宁一怔，愣愣地道：“你恨我？”
权少卿嗤笑一声，好似他说了多么可笑的话。
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甚至摆在明面上的事，问一遍的意义是什么？觉得不可思议吗？不，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容不下彼此。
权正宁知道他恨他，但如此刻一般近距离地感受还是头一次，不免有些触目惊心，下意识蹦出了那三个字，说完才觉得是废话。
“你今天若是来让我住手的，那你可以走了，去超市买个枕头，回家做梦快一点。”权少卿直起身子，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恶魔一般的人不是他。
权正宁深深地看着他，陌生感席卷而至。
他从前觉得，他体内护住着野兽是好事，因为他可以通过刺激来让他失控，从而掌控住他。
但现在，他将体内的野兽驯服了，收放自如，每一次亮出獠牙，势必都要撕扯点什么带着回去。
“我一手栽培你，你竟然如此回报我，权少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权正宁怒极，恶狠狠地道。
“良心？”权少卿反问，无尽凉薄，“问得好。”
“我妈含冤入狱的时候，你的良心在哪里？我妈被折磨惨死的时候，你的良心在哪里？”
“我被精神病院虐待毒打的时候，你的良心在哪里？我在泰国拳击场生不如死的时候，你的良心又在哪里？”
“我们凭什么要遭受这些？就因为我妈长得像你的初恋女友，所以就活该被你看上，被你小三，然后背上破坏他人家庭的骂名，从此万劫不复？”
“权正宁，你凭什么？”
权少卿本可以很平静的，但这些话一句句出口，他才发现高估了自己。
他恨，太恨了，恨得想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他捏紧拳头，克制住了这种可怕的冲动。
权少卿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又道：“你还跟我说栽培，那你告诉我，你都给了我什么？除了播在我妈肚子里的一颗种子。”
说完，他一哂，突然反应过来一般。
“哦对，我忘了，你给了，给了我妈不得善终，给了我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给了我夜以继日的噩梦，给了我刻骨铭心的仇恨。”
回权家之前，他是顾子星养着，她是个有骨气的人，权正宁给他的钱她几乎没花。
回权家之后，仅仅过了两年，他的人生就遭逢变故，过得比狗还不如。
离开权家后，他们不记得有他的存在，他孤身一人，从地狱踩着血肉爬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