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患得患失
凌右骞和杨盼昕走后,慕相宜的眼睛便眨也不眨地看着权少卿,表情晦暗莫辨,似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权少卿走过来搂住她的腰,正想亲昵地温存一会儿,却听她冷着声音问:“有意思么?”
在一起以来,权少卿头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冷漠的声调和他说话,一时有些愣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小相宜,你怎么了?”
慕相宜眼神深沉地看着他:“我问你有意思么?”
这场看似闹剧一般的所谓乔迁宴,说得好听点是他想宣示主权,可仔细想一想,这何尝不是不信任她的表现。
边翼和那些无关紧要的客人暂且不提,他分明就是专门给凌右骞难堪,因为他和她之间有着他所不知情的七年情谊。
他担心这七年会成为一个阻碍,或者说是牵绊,他潜意识里觉得她会有所牵扯,所以才大张旗鼓地告诉凌右骞:这个人是我的了,你滚远点。
慕相宜一直觉得,人活着,既然在清醒的时候做出了选择,那么大可不必太锱铢必较,有时候糊涂点不是坏事。
但她刚才被杨盼昕搅了一通,转头又看见权少卿洋洋得意的脸,心里的火不知怎地就压不住了。
她从不是痴傻笨拙的人,相反,她比同龄人更早地见识这个社会的阴暗面,想得比别人多,只是时常抱着看破不说破的心态生活。
但现在是她自己的爱情,她对这方面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苛求,在某些方面和权少卿很相似,受不了这种带着怀疑的宣战。
不可否认,她想的和权少卿心里的差不多,但他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心底有种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他毛病太多,人格缺陷,性格缺陷,危机四伏的生活环境,不堪回首的过往,尽管现在一切正常,可他不知道往后会怎样。
若有一天他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害怕看到她的厌恶,害怕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所以他只能提前扼杀掉这些可能。
七年时间不算短,凌右骞在她心里是有位置的,尽管他知道和爱情无关,可他忍不住多想,自私地想把那一点也抹去。
他想他可能病得不轻,但他没有办法,长年累月的沉珂,一朝一夕不可能治好。
权少卿心思百转,到底是别有目的,有些心虚,没正面回答,而是克制地问:“小相宜,你生气了?”
慕相宜怎么能不生气呢,正常人被伴侣怀疑都会暴跳如雷,她那颗过于强烈的自尊心没让她开口直接吵架已经是奇迹了。
“你气什么?”权少卿问,是个单纯的问句,想找个根源解决问题。
然而,女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这句话落在慕相宜耳朵里就成了:我就是不相信你啊,谁让你们纠缠不清七年,你有什么立场生气。
慕相宜冷笑一声:“你说呢?怎么,我没资格生气?我的情绪变化还得经过你的批准么?”
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可惜当事人没意识到。
权少卿微微蹙眉,拿出最好的耐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慕相宜打断他的话,小脸上一片冷然,咄咄逼人。
不管多精明的女人,恋爱后总会有些无脑行为,如此经典的吵架找茬对话,她和权少卿来回说了三遍,最后也没说为什么生气。
或许她自己都忘了为什么生气,但火已经点起来了,被语言和自己的臆想加了助燃剂,熄灭难度略大。
权少卿一点也不想跟慕相宜吵,好言好语,简直不敢相信想他会有如此好脾气的时候。
“小相宜,生气就打我几下,嫌手疼我给你找根棍子。打完了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咱们好好说,好不好?”
人都说,女人闹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别跟她吵,也别安抚她,否则她只会越来越来劲,最后铁定一发不可收拾。
可权少卿舍不得,舍不得凶,舍不得让她自己生闷气,气坏了身子,心疼的还是他。
更难得的是,他还学会了自我反思,而后坦诚自己的错误,这对他来说,难度不亚于心平气和地和权正宁聊天侃地。
但因为对方是慕相宜,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他跨出了这一步。
也有人说过,和女朋友吵什么吵,她要闹你就亲,没有什么是不能先吻了再说不能解决的,一个吻不行就两个。
于是,在强硬地把人按在怀里亲了个里外通透后,权少卿说:“小相宜,我嫉妒凌右骞,嫉妒他陪在你身边的那七年。”
慕相宜气焰嚣张的怒火就这么被轻柔地抚平,她抿抿唇,冰冷的眸子染上些许水色,声音不复方才的不近人情:“你……”
“是为了凌右骞生我气?”权少卿太善于察言观色,见她冷静下来,有点儿酸涩地问。
慕相宜心想:他都如此低声下气了,我要是再蛮横,未免太不讲理,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沟通才是关键。
慕相宜靠在他怀里,摇摇头,淡淡地问:“少卿,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权少卿不答反问:“不喜欢的人,你会让他这样吗?”
他指了指房子,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抹了一下。
慕相宜抬头瞪了他一眼,伸手环住他的腰:“那你在不安什么呢?”
权少卿一时无言。
他相信她的喜欢,只是害怕她不够喜欢。
慕相宜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抬头却见这男人在走神,表情有点儿落寞,眼神像是受伤的小动物,脆弱又倔强。
她忽然在想: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如此患得患失,对什么事情都持三分怀疑,却又那么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慕相宜既好奇又心疼,连自己刚才滔天的怒火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拉回他的思绪后,捧着他的脸说:“少卿,我是个比较认死理的人,我厌恶做选择,可做了就不会中途离开,你明白吗?”
权少卿反应了一下这番话,眸底渐渐狂热,不自觉用脸蹭蹭她的手心,像流离失所的孩子终于找到家,许久才哼出一个单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