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4.小屁孩的人生观
“后来呢？快讲快讲！不要卖关子！”
黑暗中无数个声音催促着，海帆的心也跟着绷紧了。
林小小停顿了片刻，又慢条斯理的讲下去：
“那个女孩目光凶狠，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去咬奶奶了，可是，她又好像惧怕奶奶，不敢近身。我害怕极了，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我大声的呕吐，咳嗽，流着眼泪指着奶奶背后。”
“我奶奶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危险，只顾低头替我清理我鞋子上的淤泥……后来终于发现我指着她后方大哭，才回头看看，却又茫然的转回来，把我拎起，丢到手推车里，叉着腰凶我：说！干嘛去了！一点都不省心呢！”
“我眼泪汪汪的，沙哑着嗓子说，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女孩子把我拖下去的……喏，就那个！快看快看去芦苇丛了……”
“我指着女孩消失的方向，奶奶往那个方向瞅了一眼，脸色大变，推着我飞快的往家狂奔，镰刀和竹筐都忘了拿。”
“一进我家院子，我奶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筛糠似的发抖，我们家里人大吃一惊，围拢过来把奶奶扶到椅子里，拿水拿毛巾的一阵忙乱，我奶奶才风箱似的哔咔哔咔把气喘匀喽，告诉了我家人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村子里住着一个寡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过日子，赶上家里无粮没吃的时候，女孩就去后海子里挖芦苇根，捡野鸭蛋野鸟蛋回家，娘两个就以此为生，后来有一个生病的寡妇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天都黑很久了，她就拄着棍子，提着一盏玻璃防风灯出门去找，后来在芦苇荡里找到了，女孩的头扎在淤泥里，鼻子眼睛嘴巴里都是淤泥，闷死了。”
“那个寡妇妈妈疯了，人们都说女孩是被水鬼给害了……末了，奶奶还嘱咐我们每一个人，不可独自一人去芦苇荡里！那女孩想必是要投胎了，着急抓替死鬼……”
林小小的故事讲完了，没有害怕的尖叫声，没有一个被吓哭的，出乎海帆的意料之外。
反倒是引发不停的争论。
“这只鬼好可怜呀！才八岁哎！”
“可怜什么呀，她也是个坏鬼，她要投胎就去拖别人当替死鬼……”
“她不也是被别的鬼给害了的吗？”
“坏鬼！”
“好鬼！”
……
海帆听得发笑：孩子们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直白，要么黑要么白，人也界限分明，好和坏！
出声阻止道：“好了，故事时间结束了，上个厕所，都回来睡觉喽！”
“老师，您说这个鬼是好的还是坏的？”
最终把这个判定大权交给了海帆。
海帆沉吟数秒：“所谓的鬼，是人想像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幻觉。鬼由心生，也有一说叫做疑心生暗鬼，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我知道了老师，是不是林小小哪辈子做了坏事儿，鬼才来找她的！”
“这……”这一伟大理论把海帆都震懵了，刚想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一群女孩子们仿佛得了真理，一骨碌爬起来，拿了手电筒准备去厕所。
这二十来个女孩像一群快活的山雀，唧唧喳喳的笑着闹着，拍着林小小的脑袋：“你这辈子可好好做人吧！不然鬼都不放过你！”
林小小笑嘻嘻的接受了：“嗯嗯，我准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天敲敲木鱼，撞撞钟……”说着
海帆啼笑皆非，却又想不出能够驳倒她们的高深理论。
摸摸身边的琳琅早就睡熟了，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把薄被掀开一些，海帆翻了个身，一阵困意袭来。
明天要做的工作，以及几点几分送琳琅去幼儿园都细细的在脑子里计算了一遍，才放松了精神。
女孩子们回来了，一室安静惊到了她们，骤然降低了分贝：“嘘---老师睡着了，别吵醒了她……都赶紧滚自己床上睡去！”
海帆的唇边翻出一朵好看的花朵，心里暖暖的，这些可爱的女孩子！
在这样温柔的春夜，空气中都有着和那年相同的玉兰花香味，一向以沾枕头就着的朱小涛却失眠了。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海帆和琳琅就像两只勇敢的小燕子一头扎进三月的微雨里，再也没了音信。
朱小涛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听着隔壁房间爸爸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阵阵的烦躁。
这两年，作为爸爸的儿子，女儿的爸爸，双重的身份，压力重重。
单位里虽然没有人当面说什么，可是背后说的可就太难听了：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媳妇儿不疼，这下好了吧，人家跑了！有的是人替你疼！
没娘的孩子就是少教养！以后我们可得好好对自己老婆孩子，别一松手，孩子管人叫爸爸，到时间哭都找不着地儿的……
这号人啊，也就狗仗人势，逍遥几年，吃喝嫖赌的，娶个瞎子瘸子都白瞎给他了！
该！报应！
……
小涛只做不知道这些议论，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风光无限，维持住一个官二代的八面威风。
去年，单位体制改革了，事业单位变成企业，每周都有业绩考核，小涛次次榜首，倒着数。
舅舅也是不厌其烦：“小涛啊，你大了，工作上的事儿你用点心，现在多少大学生都去工地搬砖了……换工作真的为难到我了……”
舅妈一脸的冷笑：“你舅舅只是人民干部！不是旧社会的皇帝，我们自己的孩子以后有没有工作我还发愁呢！”
舅舅低头不语，没有像往常那样怼舅妈几句。
从舅舅家出来，小涛举目四望，感觉周围秋风萧瑟，恍若冬天即将降临，一时间忽然体会到了晓帆的处境，她也曾经这样四面楚歌孤立无援过的么？
那个时候起，小涛开始时不时的想起了海帆，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段温暖的婚姻，有个多病的女儿。
心里总也有隐隐的不安和思念。
爸爸这两年一直在，找了个临时的活，帮人看工地，顺便陪着小涛，等待着儿子和海帆的婚姻，最终总得有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