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喂……卡瑟尔……喂……”
地道狭隘阴潮,到处散发着腐烂的气味,偶有窸窸窣窣的东西在阴影中逃窜,瞪起猩红的眼珠警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外来者。
听见水滴在岩石上的声音,幼年龙兽打了个寒颤,深灰色的小脚踩在肮脏浑臭的水沟里,继续向前走去,不顾背后颤抖稚嫩的呼唤。
“卡瑟尔……回来……别再往前走了……父王禁止龙民踏入这里……”
跟在后面的小小身影急得快要哭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中甚至不能分辨它的身形,黝黑的小爪子一只扒着岩石一只颤颤巍巍地抬起试图拉回同伴,但是那点距离对于它的小短手实在太远了,又不敢向前,就算急得跺脚,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里泪水打转,也只能无力劝喊。
“没关系的,辰你太胆小了啦,一点探险精神都没有,你就不好奇龙王大人封禁的地底深处究竟藏着什么嘛,你不跟上来的话我就要丢下你喽。”
“不要丢下我……”
曜辰鼓起勇气跑了几步,终于抓住同伴的尾巴,可是望向前方更加深邃的黑暗,心里愈发害怕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等待着它们,未知才是恐惧的根源。
手里的尾巴突然抽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跟自己一样大小的爪子,卡瑟尔挺起胸脯拍了拍,大声说道。
“我会保护你的!”
面对同伴的自信,曜辰擦了擦眼泪,不知为何也不是那么害怕了,反之正如卡瑟尔说的,谁会不好奇这地底埋藏着什么呢,这个年纪的龙兽好奇心可是很大的,已经走到这里了,何不去探个究竟呢?想到这里曜辰鼓足勇气,和卡瑟尔手拉手向更深处前进。
地面的冰冷刺痛脚心,二人不得不扇动龙翼代替步行,不知飞了多久,水沟到达了尽头,月光从高处的缝隙溜进,带来些许光亮看清四周,正前方的石壁上刻有一副十分巨大的壁画,巨大到以两小只的身高根本看不清全部,但还是有所震撼,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去。
“好壮观啊——”
卡瑟尔吞了吞口水,下巴越抬越高,险些向后栽倒。曜辰回过神来将其扶住,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进入脑海,下意识向侧面看去,被石牢禁锢的黑暗中仿佛存在着什么,一股寒意从头顺至尾尖,吓得它一把抓起卡瑟尔的龙翼挡住视线。
“卡瑟尔……”
“啊?”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二人都不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竖起耳朵,隐隐约约有鼓声回荡在洞窟中,节奏很慢,很平稳,可是为什么会有鼓声呢?有谁会在这种地方击鼓吗?
“卡瑟尔……我怕……我们回去吧……”
“不…不怕,或许是……风声!对,是风声。”
“可是……”
曜辰话没说完,鼓声突然变大,频率也变快了许多,两声一顿,两声一顿,穿透耳膜震撼心灵,除了鼓声还有风声,一高一低,忽长忽短,听得久了,似乎有些熟悉,如果那不是鼓声和风声的话,更像是……心跳……呼吸……?
两只硕大的金黄色眼球在石牢中亮起,紧接着血盆大口张开,几乎零距离的吼声带来作呕的腥气,整座洞窟为之颤抖,灰尘落下,随时有塌陷的可能。
卡瑟尔已经完全吓傻了,眼珠上翻,直接吓晕了过去。曜辰躲在它身后,同样被吓得四肢发麻,泪水止不住地涌现,可它知道此刻应该做什么,拉起卡瑟尔拔腿就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跑!
光线一暗,巨石落下堵住了来时的洞口,曜辰奋力扒着石头,稚嫩的爪尖磨出鲜血,可它不敢停,因为它能感知到,那凶残的巨兽正慢慢撞碎石牢。
“卡瑟尔!卡瑟尔!醒醒!卡瑟尔!”
又一道吼声传来,将曜辰的呼喊淹没,好在依旧震醒了卡瑟尔,看着摇摇欲坠的四周和面前奋力扒着岩石的曜辰,它立刻反应过来目前的处境,也顾不上害怕,和曜辰一齐试图把岩石抓开,可是凭它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
巨兽的双手突破石牢,重重锤在地面上,碎溅的岩石其中几块极速向二人飞去,曜辰下意识闪躲,目光最后一秒看向仍在扒着岩石的卡瑟尔。
咚…
身体被强行扑倒在地,后脑撞上岩石,很痛,卡瑟尔含着泪正要责怪曜辰,却看见它同样扑倒在地面上,头顶正有什么流淌着,渐渐染黑了身下的水沟,它慌乱地想要扶起曜辰,摸到那黑色的液体,是血……
“曜辰……曜辰……”
害怕,绝望,无助,愧疚,种种情绪压垮了这头还未成年的幼小龙兽的内心,它抱紧曜辰,靠在剧烈晃动的岩石旁,鼻腔充斥着同伴的血味,除了哭,它想不到其他的宣泄方式,巨大的黑影吞噬月光笼罩下来,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吃掉吧。
曜辰颓靡地睁开眼睛,从水下摸出一块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面前的庞然大物扔去,这种可笑的攻击是它唯一能做到的了,仅仅是这样,它也再没有力气扔出第二块了,看着受了伤也要保护自己的曜辰,卡瑟尔哭的更大声了,哭声中带着不甘,明明说好了的,说好了自己会保护它的,可现在自己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巨兽仰起头,再次发出怒吼,它在庆祝,释放压抑,又有摆脱囚禁的快活。
不多时,吼声一滞,它低头看向身下的两只幼龙,目光中充满了疑虑,似是在思考为什么尝试了那么久,只有今天成功脱困了呢?
念头将至,一片赤光从背后冒出,巨兽震惊,开始痛苦地扭动,庞大的身躯不断撞击石壁,碎石砸落,卡瑟尔终于鼓起勇气把曜辰护在身下,张开还未成熟的翅膀作为□□。
良久,巨兽在发出一声哀嚎后重重倒地,与此同时洞窟完全塌陷,可本应砸下的碎石竟全部倒飞而起。
月光重新照亮四周,卡瑟尔顶开压在身上的石头,望向天空,银盘下,一头君临天下的王龙正怒瞪着黄金瞳,指尖一挑,倒地的巨兽在岩石的推动下升空,一缕赤光从其背后溜走,直奔碎石堆中的两只幼龙。
“尔敢!”
绝对压倒性的气势挥洒而下,石牙升起,试图抓住那赤光,可赤光却完全无视了攻击,见状数道黑影凭空出现以所能达到的极速向曜辰二人飞去,下一秒,赤光照耀在它们身上,黑影们消失了,再出现时便以在百里开外,而赤光也终是进入了曜辰体内。
龙王缓缓落地,从碎石中抱起曜辰单薄的身体,卡瑟尔颤抖地跪在一旁,连哭都忘记了。
黑影们回归,纷纷下跪请罪,黑色龙面下藏着的是一张张不可置信的面庞,谁都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何况这里可是禁地,这次紧急行动太过突然,它们没有接到命令,只能见机行事,而且……王上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至极,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如果可以的话甚至不想呼吸。
“今日负责看守禁地的……是谁?”
冰冷的话语传来,影龙卫们身体一颤,彼此交换眼神,其中一只上前回复道。
“回王上,是……武神……龙木大将军!”
“龙木……”
龙王神色一寒,抱紧怀中的曜辰,手背上龙印亮起,它要召回所有身处龙谷之外的龙民,尤其是那个人,世上仅有的三大九级魔法师之一,也是它的亲弟弟,曜峋。
龙印刚刚发动,一头灰色的龙兽便从远方飞来,它惊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变成废墟的禁地,脱困的巨兽,还有龙王怀中昏迷不醒的幼龙,和它背部隐隐闪耀的赤光,当下心头一紧,连忙想要解释,可一股巨大的冲击在它开口的前一瞬猛然将它轰飞,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从今天起,没有本王的命令,此生你不得再踏入龙谷一步,否则……”
从坑洞中爬起,龙木懊悔地垂下头,它没有怨念,因为它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那禁地里封印着的是一件特别强大的兵器,它会自行寻找宿主,而一旦被它寄生,下场只会和那巨兽一样,身体渐渐退化,最终变成一头没有神智的凶兽,它原本也只是一头普通的龙兽人而已,如今那兵器找到了新的宿主,而这新宿主……是王上的子嗣……